阿梨看着那再合身不过的衣裙,忍不住出声道:“云六叔,我想问一下您……”
“别问。”云六打断了小丫鬟的问话。
问就是想死。
将军离京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姑娘再不曾让他扮过女装,为此他很是松了口气。
但姑娘也没差遣他办过什么正事,因此他又忍不住有一种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感。
直到秦五带着那个叫阿葵的暗中出了京,姑娘身边没了更可用之人,今日出门特点了要他一起跟着,且是不穿女装的那种跟着——
他为此很是欣慰,姑娘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了,也终于发觉了他的优点与可用之处。
可谁知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晚了一步。
阿梨看着云六紧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垮塌崩溃的一张脸,不由在心底暗“啧”了一声。
身为男人,能拥有这种合情合理穿女装的机会,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云六叔怎却不知珍惜呢。
且是扮作姑娘这样光彩的事情。
这也就是她没有姑娘身形高挑了,否则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会落到云六叔头上?
而假扮他人这种事,实则是很有讲究的,并非是如云六叔这般换身衣裳即可,这样的模仿是没有灵魂的——想她那日扮作阿葵应付宫中来人,凭借精湛出色的演技,可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许呢。
甚至有好些有上进心的小丫头拿了点心果子来,专门同她请教。
她本想就此事同云六叔探讨一二,无偿传授些精髓给他来着。
可现下看来,云六叔对此显然并不热衷。
阿梨一贯最擅揣摩他人脸色,也不自讨没趣,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吐瓜子皮的间隙,只道:“您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姑娘说了,您只需按时吃饭歇息即可,若有寺中僧人前来,我来应付便是。”
云六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偏过头去不说话。
阿梨这次干脆“啧”出了声。
别说,这样侧过脸去,还真有些像是闹情绪的小媳妇呢。
老天爷赏饭吃啊这分明是。
……
许明意赶到凤鸣县时,正值暮色四合之际。
她早已换了男装,去了同吴恙事先约定好的客栈,见他还未到,便带着阿珠在附近随意逛了逛。
此处正是县上最热闹的地段,主仆二人随意溜达了一圈儿,许明意在一家卖折扇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正认真挑选时,忽觉有人从身后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下。
她无需看也知是谁。
回过头去,果见吴恙站在她身后,正含笑看着她。
许明意从身前的纸包里摸出两颗糖炒栗子,朝他递过去:“刚炒出来的,还热着。”
吴恙看过去,两颗表皮油亮的圆圆栗子静静躺在女孩子白皙的手掌间。
他伸手接过,温温热热的。
栗子是,她的手掌也是。
“还没用晚饭吧?”他握着栗子,向女孩子问道。
“自是等着你呢。”
“那便走吧。”吴恙眼中有淡淡笑意,转身道:“觅食去。”
许明意抱着一包栗子跟上去。
二人皆是头一回来这凤鸣县,但有小七在,寻人随意打听了一番,便很快罗列出了几个好吃的去处。
到底是出来办事的,二人也没往那些酒楼跑,挑了一家面馆,吃了两碗阳春面,并几碟小菜,倒也味道颇佳。
从面馆出来时,夜色初在天地间晕染开,四下仍有些热闹景象。
吴恙问她:“可要再逛一逛?”
“不了,明日还要办事,且早些回客栈歇息罢。”
吴恙便点头,二人不急不慢地走回了客栈。
为方便照应,二人的客房是相邻的两间。
洗漱沐浴罢,在外走动了一整日的许明意很快便睡了去。
隔壁房中也熄了灯,少年枕着手臂,嘴角隐隐有笑意在。
想到她便在隔壁,此时或已经安睡,他便觉得胸口有的欢喜愉悦在不断滋生,偏又矛盾地感到心中静谧安定。
沉沉昏暗中,少年闭上眼睛,俊逸的面孔之上却笑意仍在。
次日,许明意和往常一般时辰起了身。
穿衣洗漱后,正捧着一杯温水喝时,只听得有叩门声响起。
阿珠上前开门,入目便是小七那张大大的笑脸:“许公子可是收拾妥当了?我家公子在堂下等着许公子,想邀许公子一同去早市转转呢。”
早市?
许明意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出了客房,透过二楼走道的阑干往楼下看去,果见换了一身鸦青素绸长袍的吴恙正等在堂中,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微微转头举目往楼上看去。
见得她的身影,他遂露出笑意。
许明意快步下了楼梯。
二人一同离开客栈,往早市的方向而去。
时辰虽尚早,然早集上已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晨早的青砖路上似乎还有着未散的微湿露气,两侧摊贩叫卖声交杂,一屉包子刚揭开,白鼓鼓地挤在蒸笼内,香气扑鼻而来,蒸腾着的白汽将清晨的熹光都冲得七零八落。
拥挤的人流中,许明意与吴恙紧挨着并肩而行。
感受着这份置身于市井中的热闹,与满目的烟火气息,许明意心中忽起了难以言说的触动,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侧的吴恙,却见他的视线已经在等着她了。
于这一片近在咫尺的热闹中,少年一贯疏冷贵气的眉眼似乎都沾了些平易近人之色。
四目相接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