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有些莫名的瑟瑟发抖,但瞧着黛玉一热一冷后发红的小手,紫鹃还是忍不住,先取了鞋子与她套上,又将那斗篷密密得与她遮住,才伸手拿了墨锭,一面取水洒在砚台上,一面磨墨。

砚是好砚,墨是好墨,不多时就储了满满的乌黑浓墨。

紫鹃放下墨锭,又取了小块炭,且搁在砚台下面特意镂空处,一面嗔道:“好了,这下尽够你使的了。”

黛玉嘴上讨好儿,伸手捉了笔,落笔就写出一篇文章。也不知她头前想得什么,落笔极快,不多时竟就写了三四张,且还要继续写。还是外头婆子瞧着里头灯火又亮起来,探身进来道:“姑娘,天色晚了,快且睡了吧。仔细明儿又头疼,老太太知道,必是不依的。”

见守夜的婆子言语,黛玉拢了拢斗篷,手中笔一点不停,随口道:“我忽而想起一桩事,必要理清楚了,后晌才好睡的。不然一夜都睡不着。你放心,最多再过一盏茶的功夫。”

那婆子惯听这些话,还有些不信,又要嘀咕。紫鹃瞧着没法子,只得过去讨个好儿,又道:“妈妈,且还有我呢。”劝了好一阵儿,那婆子才算罢了。

黛玉那边已是又写了一张,见她回来,才叹道:“她不信我,倒信你。你竟比我更有体面儿了。”

“我好讨个饶,姑娘可张不开口的。俗语道有来有往,这才能亲密。”紫鹃口里说着,早将自己的汤婆子取出来,且与黛玉拢着,目光在纸上一掠而过:“再有,姑娘也太燥了些,旁的不提,只方才起来,不遮不掩的,一时倘若冻着病了,可怎么了得。虽是在屋子里,如今可已是入了冬的!”

如此絮絮说了半晌,黛玉已是写完心内要紧之处,见她还絮叨,便讨饶道:“好紫鹃,好姐姐,我日后再也不敢了!”见她这个模样,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服侍着她含了一阵姜片,略略发汗后,这才彼此睡下,且不细说。

及等翌日,黛玉却还是着了凉,起来时便觉得有些鼻塞,想支起身子,又觉四肢酸软。紫鹃忙回了贾母,当时请医延药,折腾了半日,眼见着她吃了药睡了一下午,又密密出了一身细汗,身子好转,各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贾母、宝玉最是挂心,自己来了两回,又使人时时询问,听说醒过来了,又过来细看,一面又问缘故。黛玉只拿睡不安稳做敷衍。贾母原知道如海病了一事,只说她父女天性,一时走了精神也是有的,倒也不再十分询问。

却是宝玉听得姑苏两字,心里有些闷闷的,半日不得言语。

后头宝钗、迎春等人过来,也是看过一回,倒不细论。只黛玉等着病情好转,便将先前所写书信又细细看了一回,或做删减,自己再重新誊写,撰成一信,使那长随早早送去。

此信一送,黛玉不知得了什么助益,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彻底好转,比之往日又快了许多。贾母见她如此,倒是心里快慰了些,后晌与王夫人、凤姐等人说及秦可卿病情,也添了三分把握,因道:“到底年轻,好生调理着,必也好的。”

王夫人也道:“老太太放心,这样的大节不添病,就有好大的指望了。”

贾母也是存了这心,口里应了两句,却还有些心酸,便又嘱咐凤姐过去瞧瞧。

凤姐自是一一答应了,初二日过去瞧了瞧,回来说与贾母,又说暂且无妨,精神且好着。贾母原是老于世故的,一听即明,当时打发凤姐回去歇息,自己却少不得垂头想了半日。

黛玉等人原在身边候着,虽不大听得明白,但见贾母神色,却也心内有些知道了。宝钗等人倒还罢了,独有宝玉、黛玉、惜春三人当时就有些闷闷的。

宝玉那是一贯的怜香惜玉,也不细说。至如黛玉,却是思及老父,不免生出几分伤感。独有惜春回去后,犹豫了半晌,还是使了入画并两个小丫鬟过去探望。

待她们回来,入画言语几句,说着贾珍也在等等,描摹了几句。惜春便敛去忧虑,忽得喝住了话头,径自往灯下坐了,半日没得言语。

这一段隐事,旁人都不知道,也不细说。

倒是那边林如海又得了女儿书信,拆开一看,却是大吃了一惊,半日不得回神。

却是黛玉于信中恣意汪洋,细说思念忧虑之情,言辞恳切,几有当年《陈情表》的真意。后面又言朝堂大事,非她小女儿能言,可父亲哪怕有尽心竭力以报君恩黎庶的心志,可既有了不能多思多虑的病症,总也要早作打算云云。

这一番以情动之,以理晓之,真能使金石动容。

如海为人父母的,见女儿如此情真意切,耗神费心,写出这么一份信,如何能不心神动荡,倒将先前忧虑外有四方夷狄,内有灾祸流民,兼有贪官庸吏等事放下,且想着女儿病弱,虽则自己早与她安排妥善,可丧亲之痛,可一不可二,自己要真有什么,她如何受得住……

况且,盐务一件,事关天下财税,如今自己既有了病症,虽则有心报销君王,抚育黎庶,也着实该早作预备。不能因一己之故,再生事端。

由此,那如海思虑半日,却依心中所想,写成一个密折,交托驿站快马送去。至如黛玉处,虽不能细加描摹,他也暗中提了一点,又再三宽慰,方使人早早送去。

倒是那钟姨娘听说,不免有些诧异:“老爷,如今年节将至,如何不略等一等,连着年节礼物一道送着,他喟叹两声,且将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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