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宴厅中,一张圆桌旁正围坐着太师、太后和大皇子裴昊。
裴昊年方五岁,却已经被魏忠义教导地十分懂事。
入厅之时,就先请太后和自己的老师上座,方才在最下手坐了下来。
本来,太后是不该与一位外臣同坐用膳的。
不过这日倒也巧了,裴昊央求了魏忠义多次,好不容易请到了魏忠义留在宫中用膳。
太后拗不过孙子,便答应一起出席。
本来,桌上应该还有裴峰。
可今日恰巧有属地重臣回京述职,裴峰早就留了他们在紫宸宫中用膳。
所以此刻,便只留下了太师、太后和大皇子三人一席。
裴昊见太师和太后,谁也不动筷子,便笑道:“皇祖母,您不动筷子,老师都不敢吃了。”
太后尴尬地勾起唇角,对魏忠义说道:“太师,不用客气,只当是自己家中。”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
魏忠义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对太后说道:“太后说的是。”
不拿倒也罢了,两人一拿筷子,竟然就伸向了同一道菜。
魏忠义见状,慌忙收回手中的筷子,跪倒在地:“太后,臣失礼了。”
太后面上一僵,“太师,哀家说过了,只当自己家中……”
魏忠义从地上爬起来,又坐到位子上,叹了口气,“哎……多年了,臣习惯了。”
太后并未再多言,而是夹起盆中的白切鸡,放进裴昊碗里,“昊儿,别呆着,吃饭吧。”
“谢皇祖母。”
裴昊乖巧,也不知是年纪太小,看不懂桌上的尴尬,还是人小鬼大,假装不在意。
他只是自顾自的吃菜,偶尔对太师或太后说几句话。
一席终了,太后和太师根本就没吃什么,裴昊却早已吃饱。
实在坐不住,裴昊起身对太后说道:“皇祖母,昊儿吃完了。晚上还要习字,昊儿先退下了。”
太后微微一笑,将裴昊拉到面前,取出帕子又为他擦了擦嘴角,说道:“去吧。晚上不要太累,早些休息。”
裴昊乖巧地点了点头,对太后作揖道:“昊儿知道,昊儿告退。”
随后又对魏忠义作揖道:“老师慢用,昊儿告退。”
裴昊一走,桌上便只剩下了太后与太师两人。
太后倒是面色如常,反而比方才裴昊在时自在了一些,自顾自地吃起了东西。
反观太师,此时竟有些坐立不安,手握着筷子,却不知该伸向哪里。
无奈之际,便放下筷子,起身对太后行礼道:“太后,臣……”
“太师请坐。”魏忠义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太后堵在了喉咙口。
无奈,便又坐回了椅子上。
太后自顾自地又吃了几口,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抬头望着太师。
太师本来四下踌躇,一抬眼,便望见太后一双晶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沉,忙低下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太后冷笑一声,“怎么?对着哀家,太师连饭都吃不下了吗?”
“臣……臣不过是,不饿……”
太后眼睛一白,“太师年轻时,饭量可是惊人,如今倒不如一个娃娃了。”
太师干笑了两声,“如今,臣年纪大了。大皇子,在长身体。臣的胃口,自然不如大皇子。”
“哀家还以为,太师与哀家一同用膳,可以多吃两口呢。”
太师仍低着头,可他听得出来,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几缕无奈和伤感。
他不由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女子。
她如今垂着眼,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眼中多了一份柔和,可眼底的忧伤,却为她的雍容华贵平添了一丝清冷。
“太后……”他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声,声音中竟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心中一暖,不禁抬起眼眸望着他。
四目相接,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依然会猛烈的跳动。
“魏忠义,你老了。哀家……是不是也老了……”
她眼底的柔情,让他害怕。
太师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再直视太后的双眼,“太后,天色不早,臣该告退了。”
太后苦笑了一声,那笑容惨烈,若有人看见,必会心酸不已。
可惜,这样的愁容,眼前人都不曾低头凝视,哪里还有别人能够看见。
“太师既然另有要事,就回去吧。哀家,自己也能用膳。这些年来,哀家,都是自己用膳的……”
太师本想离开,可太后的话仿佛一个钉子一般,突然钉住了他的双脚。不论他如何用力,就是动弹不得。
太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春风起兮,铃兰的花香猛地被吹进厅内。
一时间,屋里焚的檀香和满桌的菜香全都闻不到了,只有铃兰花香充斥身边,仿佛置身于花海。
太师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
天色微暗,却仍能依稀看见窗外遍植的铃兰花。
“听闻,太师府中,也遍植铃兰。”太后的声音,宛转悠扬。
太师低下头,“臣,臣不过是……”
“铃兰花,真香啊……”
太师抬起头,望着太后的侧脸。
此刻,她正微笑着望着窗外,深深呼吸着铃兰花的香气。
她好像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而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在花田中舞蹈、雀跃。
“魏忠义,你喜欢铃兰花吗?”
少女的声音娟秀温柔,如同黄鹂鸟般悦耳可人,又如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