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兵在衢水驻扎半月,章昭达每日都要督问木筏和折桂的打造情况,造出来多少他心里一清二楚,此刻发问,不过是稍作掩饰。
但程文季还是回道:“一百余条大木筏,都已经装上了。”
章昭达挺直身子,又揉了揉酸痛的眼眶:“那就好,让儿郎们养精蓄锐,只等水起,便是我等破敌之时!”
“可是……我等即便冲破了贼军封锁,也不能战而胜之,若不能取胜,此举又有何用?”
“谁说没用?少卿,我等可不是孤军作战,别忘了淳于思明和黄仲昭,他们两人各率大军攻京口和破岗渎,算算时间,应该也就在这两天了。”
章昭达的估算确实没错,在他望眼欲穿地等待天降暴雨之时,淳于量所率的中军已经在数日前便到了毕墟,而且还与韩家接战了几次。
建康到曲阿的运河,从秦淮河入方山埭,东经赤岗塘、小其、何庄、毕墟,水位逐埭提高,到鼍龙庙后东经城壒、南塘入丹徒宝堰。
也就是说,淳于量驻扎的地方,再往上走几里,便是破岗渎最高处鼍龙庙所在。
韩家军占据高地,修建城墙堡垒截断了破岗渎,陈军不得不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冒着如雨的箭矢泥弹发起强攻,只数日之间,便损失了数千人马。
陈军几战不利,士气更加低落,这几日来每晚都有士卒逃营,哪怕淳于量领兵多年,也根本约束不住。
八月十七日夜,毕墟陈军大营,靠东侧的一处军帐之内。
“联络上了?”
前军丙幢幢主卢应远看着来护儿,眼神中充满期待。韩端离开之后,他也立了几次不小的功劳,然而,出身寒门且在军中又无后台的缘故,直到如今,却仍然只是一名幢主。
所以,孙四郎和来护儿奉了韩端的命令,潜入陈军之中来招降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得了卢应远的允诺之后,来护儿和孙四郎等人便充作他的部曲,在陈军之中潜伏下来,直到陈军到了毕墟,来护儿才悄悄潜回鼍龙庙,与卜僧念再次联络。
此刻听卢应远急不可耐发问,一声是汗的来护儿连忙点头低声道:“联络上了,丑时兵至。”
卢应远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出帐看了一圈之后,方才回到帐内,低声问道:“卜将军要我等如何配合?”
当初韩端和卜僧念定下的计策,是要让孙四郎和来护儿等人潜入陈军之中作为内应,找机会策应韩家军偷营,今晚来护儿终于联系妥当,准备发难。
“烧营!”
能最快速度最大程度引起混乱的,莫过于火攻之法,卢应远一听便连连点头:“白日出去打柴时,我已经让他们多收集枯枝树叶,正好拿来引火。”
“我和卜将军已经说好了,子时三刻,他会分兵在大营南面发射火箭佯攻,吸引陈军的注意力,我等便在营内趁乱放火,接应大军入营。”
将计划粗粗一说之后,来护儿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卢幢主,此番事关重大,你麾下的士卒可都愿反正?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乱子。”
“绝对不会!”事关卢应远的性命,他比来护儿还要慎重,“我麾下五名队率和五百士卒,大多都是吴地人氏,他们都愿意随我投奔韩大将军!”
“如此最好,我怕的就是有人泄密,功亏一篑不说,还白白丢了性命。”
“尽管放心,若出了差错,要死也是我在前面!”
有了内应,也不需要多巧妙的计策,来护儿和卢应远商议既定,趁着时间还早,便将麾下五名队率都召集起来,仔细叮嘱一番之后,便立即分头行事。
准备好了引火之物,众人又回到帐内静静等待,好不容易熬到丑时,突然只得帐外传来一阵暄闹。
众人刚站起身来,便见一名士卒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低声禀道:“幢主,韩家军已经开始佯攻了!”
卢应远几步跨到帐外,果然,大营南面,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月光照耀下,如同萤火虫般直扑大营,而营内各处,已经有传令兵在敲着锣四下奔走呼喊。
“大将军有令,敌军来袭,各军主、幢主约束好麾下将士,不得啸营奔走,违令者斩!”
一名队率走出帐来,急急地对卢应远问道:“幢主,我等如何行事?”
“不急!”卢应远却转身又回到了帐内,“此刻韩家军攻势不急,营内未乱,再等一会再说。”
陈军大营连绵数里,但韩家军在南面发动佯攻,声势仍然十分浩大,喊杀声响成一片,而且看那边越来越大的火光,营内军帐应当已经着火。
“差不多了!”
卢应远霍然起身,五名队率和来护儿等人紧跟在他身后,只片刻便将麾下士卒全都召集起来,背负干草树枝,开始四下放火。
火势还未壮大之前,浓烟已经率先飘起,火星缭绕之下,数十条黑龙募地窜向夜空。
军中营帐并非全部都是不易着火的牛皮帐,还有一部分是麻布浸漆的油布制成,士卒们专找这种布帐放火,只一小会,营中已是四处火起,火势熊熊。
“此地不能再引火了,否则火势太大,反而封住了入营之路,我等继续往南!”
大呼声中,来护儿手提一柄铁枪,一马当先便往南冲去,卢应远呼喝一声,随即带着几名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