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江州出发时,共有三万正卒,两万民夫,号称十万大军,如今正卒不足两万五千人,民夫更是只剩下一半,要靠这点人去征讨韩端,章昭达却没有什么把握。
“别小看了那韩氏贼子,能阵斩元定,万军之中救出吴通昭(吴明彻),又岂是个好对付的?”
“匹夫之勇罢了!”程文季颇有些不屑地道:“这竖子勇则勇矣,但哪有什么领兵之能?”
“他从军不过年余,最高只做到游军军帅,虽小有战功,靠的却是个人武勇。郡公(章昭达封邵陵郡公),此番我也要随大军东征,到时定要让这竖子明白,军争胜败,靠的可不是一人之力!”
章昭达颌首,问道:“少卿豫章郡中还有多少将士?”
无论贼军如何,既然皇帝下了诏令,便是再难也不能拒绝,所以他只能想办法再召些士卒,尽量让手上多点本钱。
程文季却叹气道:“只有千余人了。”
年前征讨欧阳纥时,章昭达便在江州各郡征召了一万五千名士卒,豫章乃江州大郡,离江州治所又近,郡兵几乎被抽调一空。
程文季口中的“千余人”,已经是往多里说了。
章昭达闻言,也是无可奈何,只是用手肚揉着他那只瞎眼。
他这只眼,还是当年侯景之乱时,率武康义军赴都中救援台城时,被乱箭射中所致,如今虽已过了二十余年,却还是时时酸痛,令他苦不堪言。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沉声道:“吴地与广州偏鄙之地不同,人口众多,若人去得少了,恐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最少还要再征一万士卒方可开拔!寻阳、鄱阳、太原诸郡,每郡征两千人,少卿,豫章郡再征三千人,能否办到?”
征兵不比募兵,没有饷钱可拿,不会有人主动应征,官府只能强征,因此章昭达也不得不将各郡征兵控制在两千以内,生怕征得多了激起民变。
如今朝廷这局势,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但程文季想的却不是人手的问题:“郡公,征兵不是问题,但粮草从哪儿来?”
章昭达道:“这不刚收秋粮吗?我给朝廷上一道奏章,先借用着。”
“郡公有所不知!”
程文季无奈地说道:“今年的第一轮秋粮,郡中只留下了两成,其余八成都送往都中了。”
章昭达惊讶地道:“怎会如此?往年不都是十月,将所有秋粮都收割完后,才往都中送粮的么?”
“韩贼占了破岗渎,截断了运河水道,吴地的粮食不能运往建康,朝廷只能让江、湘二州往都中运粮以解燃眉之急。”
“若非如此,朝廷又怎会催郡公催得如此之急?”
“贼军竟然已经占了破岗渎!”章昭达大惊失色,过了半晌,方才哑声道:“局势竟已糜烂至此!”
说到眼下局势,程文季脸上也凝重起来:“韩贼已攻占整个吴地,据说兵力不下二十万……”
章昭达又揉了揉瞎眼,然后抬起头来,毅然下令:“寻阳、鄱阳、豫章,每郡征三千人,其余诸郡,每郡两千,必须凑齐一万五千之数!”
“半月之内,所有新征士卒必须赶至南昌,否则郡守郡尉以‘慢军’治罪!”
先前,他还有些担心征兵过多会导致民变,但局势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他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征兵文书用快马快船送至各郡,顿时掀起一片恐慌,江州各地民怨沸腾。
但无论如何,有了章昭达的严令,半个月内,各郡新征士卒还是如期赶到了南昌。
又有了“十万大军”,章昭达底气稍足,在南昌休整一日之后,大军便沿余水(信江)经信安(江西衢州)直扑东阳。
余水由东向西流入彭蠡湖,船只逆流而上,虽然缓慢,却不损士卒人力,但到了定阳以西,水路断绝,便不得不弃船登岸,徒步前行。
章昭达大军跋山涉水之时,韩端却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建德。
建德位于钱塘江上游,衢水在此与浙水合龙,章昭达大军沿衢水东进,此处便为必经之地。
韩家军并未止步于建德,而是又沿衢水南进十里,选了一处江面狭窄的地方,立下水寨。
并且还命人砍伐大木,在江面和两侧山岭上面,都扎起一道栅栏,用以抵御敌军冲击。
顾超等将领很是有些不解:“章昭达所率大军,号称十万,实则只有不到五万正卒,我军无论水陆都不惧于他,郎主为何不主动与其决战,反倒设下栅栏防守?”
韩端道:“两军交战,若非突然遭遇,防守一方永远比进攻一方要占据优势。”
“我在此设下栅栏,封锁水道,再占据衢水两岸的制高点,以逸待劳,养精蓄锐,等疲敌来犯之时,便能给予迎头痛击。”
“但敌军若从水路进攻,彼在上游,我在下游,岂不是处于劣势?”
“所以我才在水中立下栅栏迟滞敌船啊,只要敌人船舰速度一慢,便成了我船上拍杆的靶子,到时一个一个打地鼠,岂不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马三兴不解地问:“什么叫打地鼠?”
“就是拿着棍子敲地洞里钻出来的老鼠。”
韩端呵呵笑道:“敌军从江州翻山越岭而来,最多就是在定阳和信安强征一些民船,民船无法安装拍杆,若与我水军相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