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中,又要除去有名无实的侨置郡县,以及安州、龙州、崖州、利州、交州等鞭长莫及的边远州郡,陈朝如今实际掌控的,不过是江表地区和沅湘地区十多个州不到四十来个郡而已。
能从州郡抽得出兵来,陈顼又怎会如此失态?
沈恪此时也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还可在都中继续募兵,建康近百万人口,招募数万兵士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人倒是有,难的是钱粮。”陈顼看向度支尚书陆缮,“陆卿,库中尚余钱粮几何?”
陆缮面有难色地出列道:“回陛下,库中尚有钱两千五百余万,粮一百三十万石,不过,这是为驻守公安和沌口两地的将士预备的……”
陈顼摆了摆手道:“暂且挪用着,等加收赋税上来再给你补足。”
此次加收赋税搞得民怨沸腾,诏令下达已经将近一月,收上来的钱粮却不到百万,要想以此来维持军用根本就不可能。
穷苦百姓家中是实在拿不出来,豪强官吏则是赖着不拿,最有钱的世家大族,偏偏又是免税的士人。
再这样下去,别说收税,不造反就算不错的了。
但这些话只能在陆缮肚子里打转,他默默地退到一旁,心里想的却是过几日便装病辞官。
见陆缮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反对,陈顼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目光一一扫视众臣,然后让大臣们推选援兵主帅。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推选的,朝中有资历统领大军的老将,仅有领军将军杜棱和护军将军沈恪二人,杜棱以年纪老迈为由固辞,援军主帅一职自然就落到了沈恪头上。
沈恪今年也是六十有一,但他却并未推辞,只是向陈顼推举了一名副将。
“臣闻韩贼素有勇力,昔日在军中时曾有铁猛兽之称,此等勇将最能提振士气,臣亦欲向陛下举荐一员勇将。”
陈顼问道:“沈卿欲举荐何人?”
“便是巴山太守萧元胤(萧摩诃)!”
陈顼早年因陈霸先镇守京口,被梁元帝征召入江陵为质,后来江陵失陷,陈顼又被掳往长安,直到天嘉三年才得以从北周归国,因此并不识得萧摩诃其人。
“此人早年乃侯安都麾下部将,力大无匹且作战骁勇,有他同往,方可与韩贼一战。”
众大臣也纷纷奏道:“陛下,萧元胤确实勇猛,可担援军副将。”
陈顼稍作思索之后便下了诏令,任命沈恪为使持节、平东将军、镇吴中郎将、都督南徐州、东扬州、北江州三州诸军事,率大军出援京口。
又加封萧摩诃为明毅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廉平县伯,随军征伐。
沈恪接诏之后,便立即从石头城和越城调兵遣将,随后在东府城竖起募兵大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报名从军者竟然寥寥无几。
三天时间,招募到的士卒竟然不到两千,而且还大多是去年从江北逃过来的流民。
而这个时候,卜僧念所部右路军正猛攻铁瓮城。
配重高达六吨的巨型投石机再次显示出它巨大的威力。
铁瓮城建于北固山前峰之上,背靠中峰和主峰(后峰),三面临江,若在以往,如此地形确实算得上是易守难攻,但在装备了配重投石机的韩家军面前,破城却只是早晚之事。
在韩端造配重投石机之前,军中装备的投石机是靠人力拉拽发射。
一架大型投石机通常需要数十人乃至上百人同时拉拽,但由于用力大小不一、施力方向不同以及发力时间不一致等原因,射程不过一百多步,发射的石弹也最多不过二三十斤。
而巨型配重投石机却能够将三百斤重的石弹发射到两百五十步外,声势威力都极其惊人。
元朝军队能够靠它攻破襄阳这种坚城,韩家军自然也能用它攻破京口。
重达三百斤的石弹不断抛进城内,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齑粉,而城内的守军却只能在“轰轰”的巨响声中,祈求石弹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而且还根本无法防御,被砸死的人惨不忍睹,这对于城内的守军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噩梦,
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守城的希望已经不复存在。
投石机发射石弹当晚,但有上千名守军翻出城墙来投降。
到了第二日,卜僧念又命人往城内抛射装了石灰的瓦罐,瓦罐落地破碎后石灰四处弥漫,猝不及防之下,许多士卒眼睛为之灼伤。
铁瓮城只是一座周围城墙不过两里的军城,里面并没有百姓,因此卜僧念可以毫中。
这么小的城池,他甚至用不着让将士们强行攻打,只要守军不投降,他可以用大小八架投石机将铁瓮城填平。
韩端并没有限定他要多久破城,作为攻城一方,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周旋。
但城内的守军并没有坚持多久,围城第三天,南徐州刺史陈伯山和晋陵太守蔡凝便打开了城门。
两人被执到了位于北固山主峰的中军大帐。
大帐内,十多名悍卒列于两侧,而在上首之处,卜僧念全副甲铠盘膝坐于草席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我还以为你等要与城偕亡,不想却只过了三日。”
“本来昨日就要出城迎降,奈何程文季力阻。”陈伯山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
自韩军发石弹攻城之后,他与蔡凝便将居处搬到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