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窗棱,窗户纸应该是刚糊上不久,与窗棱上斑驳的漆面显得格格不入。院子内的花草早已被移除,翻出的新土一看就是最近除过杂草。
杜尘澜知道,这里很久无人居住了,平日里也只是简单打理一番,最近几日才彻底打理过。之前二房的地儿只有几个下人踏足,因无人来此,所以平日里也是多有躲懒。
或许是因为他要来,这才彻底清理了一番。安老爷子的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就是为了引他过来的。对方也猜到他不全然是因为安佑凛来的安府,果然是人老成精。
“这处院子是后来修葺的,只是不常打理,才会显得陈旧。里头有些贵重的摆件儿都已挪走,但闺房中的却一件未动。不过当年分家之时,二弟带走了不少,毕竟是二房的东西。”
安老太爷说起此事,也不免有些感慨。当年安毓书在府上的日子比嫡出的姑娘都好,什么贵重的物件儿都往她屋里般,惹得府上的姑娘们都眼红不已,常为了这些事儿而争吵不休。
杜尘澜心中有些触动,他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一眼望去,还算干净,这里应该也打扫过了,但因常年不见阳光,屋内有些返潮的霉味。
这里是外屋,竟然还连着个小书房。一排书架上已经没了书,旁边的博古架上亦是空空如也。他将目光投向了酸枝木的书案,书案上竟然还摆放着笔架和砚台等物。
“这里不易损坏的东西,府上从未动过,都是侄女儿用过的。”
安老太爷走上前,捡起桌上那方黑檀木雕刻荷花青蛙的砚台,眼中满是怀念。
“这是老夫送她的十二岁生辰礼,当时看着颇有几分童趣,花了不少银子。她很是喜爱,用了很多年。”
杜尘澜瞟了安老太爷一眼,从刚才到现在,这位一直在强调安氏对他生母的好,为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
二老太爷安庆云夫妇当年对生母如何,他不知晓,不好断言。但安庆忠只是生母的大伯,纵然平日里待生母不错,那多半也是看在孔德政的面子上。
杜尘澜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屋内的摆设其实很简单,生母嫁到靖安侯府之后,闺房里惯用的物件儿都是要带走的,留下一些东西,不过是回来小住才用得着。
更何况靖安侯府出事之后,安氏不多久就分了家,值钱的物件儿,当然被二房带走了。
杜尘澜越过待客用的桌椅,朝着里屋走去。
一进里屋,少女闺房的气息便浓了起来。一架雕花描金的黄花梨拔步床,纵使没了上头覆盖的帷幔,但也能看出这拔步床的大气精致。
近前的绣墩看得出来和拔步床是一套的,都是黄花梨的料子。黄花梨在大郡朝是十分名贵的木料,杜尘澜不得不承认,光是这套家具,就值不少银子了。
右面的墙边立着一座黄花梨的梳妆台,上面的铜镜映照出闺房内的摆设,竟是十分清晰。这面铜镜能照得这般清晰,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杜尘澜移步至窗边的一架高几上,竟然放着一只针线筐。
他盯着针线筐内一只还未绣完的荷包看了看,才伸手摸了上去。
原本大红的色儿变得十分老旧,上边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在玩绣球。只是穿插的金丝银线黯淡无光,就连五颜六色的丝线都失了原有的亮丽。
荷包还未绣完,别在荷包上的针线还在,却已生了锈。
“那年府上的桃花开得尤其灿烂,侄女儿异常欢喜,便回来娘家住了一段时日。当时她带了长女和幼子,这荷包和衣裳,便是做给这两个孩子的。”
“孩子!”杜尘澜轻声呢喃了一声,接着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箱笼。
“杜大人!老夫看得出杜大人是爽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既然来了这院子,那就是承认您的身份了?”
安老爷子觉得是时候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不得到杜尘澜明确的回答,他不会将这些东西交出去。
杜尘澜放下了手中的荷包,转身看向安老太爷。
安老太爷直直望进对方幽深的双瞳中,那人眼中不含任何情绪,没有激动,没有惊讶,毫无波澜。
他有些看不透了,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面对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杜尘澜知道安老太爷的用意,无非是想他拉拔安氏一把。既然想与他同进退,那就一定要有让他心动的筹码在手。若只是想以往日的情分感化他,那是徒劳无功。
他如今需要的是助力,而不是安氏这样毫无根基,还要靠他拉拔的拖油瓶。
往日的情分,那都是过去了。生母已逝,他也从未见过生母,因此并未与安氏产生多少情感。
“安老太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顿了半晌,在安庆忠心中猜疑不定时,杜尘澜才开了口。
安庆忠顿时松了口气,他差点就以为,杜尘澜这是要抛却自己的身世,打算过逍遥日子。
“当年之事,不知杜大人知道多少?想必如今也无人与杜大人言明真相,多是想利用大人你,而后添油加醋地叙述吧?安氏当年与靖安侯府走得近,自然知道些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杜大人若是有何疑问,只要老夫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安老爷子果然爽快!”杜尘澜点了点头,明白安庆忠这是要将他拉下水,也不一定说得全都是实情。说别人添油加醋,这位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