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尘澜随着安远明父子进了屋内,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安老爷子。
卞氏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站在侄儿和侄孙身后之人背着光,她瞧不真切。
等那人往前走了几步,门帘子被放下,她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这一看,将她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袖子拂过茶碗,茶碗被扫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连杜尘澜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只见一名妇人正用颤抖的双手指着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顾玄瑧?”妇人捏着帕子惊叫道。
杜尘澜双目闪烁,这是位熟人,反应如此强烈,看年纪应该是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了。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又闪过一丝懊悔和怀念,眼中满是复杂。
杜尘澜疑惑地看了一眼卞氏,随后朝着她笑了笑,却突然让震惊的卞氏平静了下来。
太像了!然而,刚才那一笑,却截然不同。
“晚辈拜见安老太爷!拜见安老太太!”杜尘澜上前一步,对上首二人行礼道。
安老爷子携安老太太连忙从位子上站起,“可当不起杜大人如此大礼!”
他二人避过了杜尘澜的礼,随后也回了一礼。
“杜大人能光临寒舍,这让咱们杜氏蓬荜生辉啊!”安老爷子一边打量杜尘澜,一边客套了两句。
“也当不得安老太爷以大人称呼!您太客气了。”杜尘澜微微一笑,接着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卞氏。
“这位是老夫已经分了家的二弟妹,卞氏!”安老爷子见卞氏还未回过神来,立刻引荐道。
“原来是卞老太太,晚辈有礼了!”杜尘澜转身,朝着卞氏行了一礼。、
卞氏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大哥大嫂,“这位是?”
“哦!这位便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杜大人!咱们凛哥儿与杜大人相识,今儿便请了他来府上玩耍。”
杜老爷子眼中精光闪烁,杜尘澜的生母与二弟妹总有些情分在。即便安毓书已经逝世,但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嘛!
“杜大人?”卞氏楠楠地说道。
而后她忍不住地问道:“不知杜大人府上何处?是哪里人士?”
“就住在北城!祖籍会东省靖原府,不知您可曾听过?”杜尘澜一直面带微笑,眼前这位鬓发斑白的妇人,应该是生母的养母。
“倒是听说过,你家中父母可还安好?”卞氏想起了顾玄瑧夫妇,试探道。
“父母身子康健,前段时日来了京城,便在这里立了家业,卞老太太与我家中父母是熟识?”杜尘澜微微一愣,表现得恰到好处。
“嗐!二弟妹,快让杜大人坐下说话。”安老爷子连忙打断,一来就问好人家父母,二人又是又一次见,自然极为失礼。
“康健?竟然还健”卞氏话未说完,就被安老爷子打断,她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本想说竟然还健在,这不是诅咒人家爹娘吗?状元郎以后可是官身,岂容得她放肆?
只是父母健在,还是靖原府人士,那与顾家会有关吗?她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突然,她想起老爷还在世时,曾派人去那对仆妇的祖籍寻找了的,只是没找到人。她自己回忆了一番,那地儿不就叫靖原府吗?
其实卞氏哪里知晓,当年杜坤夫妇为了避人,在外辗转奔波了一年多。最后没了家当,不得已才回了祖籍靖原府。
杜尘澜坐在左上首,他毕竟不是主家,如今也算不得官身,对于安老爷子的谦让,自然不能当真。无视对面卞氏那灼灼的视线,杜尘澜与安老爷子夫妇聊得还算投机。
他来之前就打听了两人的喜好,去拜会人家长辈,一些避讳和喜好总得知道些的。
“这么说来,您是捡到了一株建兰?”杜尘澜笑着问道。
“是!那人当作杂草扔了的,被老夫给看出来了。这不?带回来栽种上了,就快要开花了。”
杜老爷子十分喜爱兰花,说起兰花来是兴致勃勃,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真挚了些。
“店铺的伙计自然没有您见多识广,这等好物竟是要扔了,还好被您看见了,否则就可惜了。”杜尘澜感叹道。
“怎么瞧着大人也对兰花十分了解?难道大人也喜欢兰花?”杜老爷子见杜尘澜说起兰花来侃侃而谈,遂急切地问道。
“了解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与您这般精通此道的可比不上。往日被俗务缠身,便只能对此远观了。世人常言君子当如兰,您这般高人雅士,与兰花在一起,才显得相形益彰。”
杜尘澜观察了自家老爷子多少年,哪里不明白商贾最讨厌旁人说他们铜臭?再观安老爷子这番打扮,不就是想让人以为他是位儒士吗?他自然要投其所好。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德才兼备,老夫可不敢在大人面前卖弄!”安老爷子显然被哄得十分高兴,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但将将才过了两息,他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了起来,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老夫一介商贾,满身铜臭,自然比不得大人这样的读书人。”安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屋里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安老太爷也不必妄自菲薄,古有范蠡忠以为国,得了富而行其德的美名。可见,不管在哪一行,都有可能流芳百世,令世人敬仰。”
杜尘澜也没说什么人生而平等,这些都是废话。在这个皇权社会,士农工商,商就是最底层,不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