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无数石头顺势滚落,整座山都在摇晃,薄弱灯火被扑灭,黑暗里传来惨叫夹杂着惊呼,很快便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那里是一处山洞,洞口被落石跟泥土掩埋,各种器具散落一地,还有倒塌的帐子跟歪七倒八的树木,这混乱局面仿佛山神震怒之下的惩罚,挥手便造就出人间惨剧。
“他娘的,矿洞又垮了一处!”有人提着灯火骂骂咧咧而来。
昏暗天色下,依稀能看出灯火照耀出的高壮身形,锦衣罗缎,肥头大耳,油乎乎的面盘子上,一双四白眼斜斜吊着,看上去又凶恶又猥琐。
他身后还跟了几人,衣着虽有不如,却也与这大雨泥泞的深山老林格格不入。
他们提着灯火靠近,并不意外面前发生的一切,因为同样的状况,这几天已经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出现,吓得屁滚尿流;
第二次出现,慌乱又紧张;
第三次出现,稍稍担忧。
现在是第四次出现,他们都已经见惯不惯,能够平淡接受了。
矿洞垮了?垮了就垮了,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
为首的胖管事也不敢走得太近,怕突然落个石头下来把他砸死,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远远一望。
“行了,也不用去了,没救了没救了。”他撇着嘴,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山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在破屋里烤着火喝着酒,也比站在这大雨下面望着那鬼山洞好!该死的,才走出来多远,鞋子都弄湿了!
胖管事张嘴便咒骂起贼老天来,一边骂一边往回走。
“吴管事!”有人于心不忍,拦住了胖管事的去路,“就这么走了?那矿洞里还有好几十号人呢……万一那落石只是堵住了洞口呢,说不定里面的人还活着,只要我们……”
胖管事张嘴就是好一顿乱喷:“只要我们什么?你还想去救人不成?这天都黑了!救人就等于去送死!再说了,那山洞里都是一群贱民!你要是想为他们赔上性命你就去!也没人拦着你!”
那人神色出现动摇,求助地看向周围人。
其他人不是避开他的视线,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胖管事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场面,嘚瑟得像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挺着个肥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风雨里隐隐飘来他的声音:
“山里每天都在死人,谁有闲工夫管他们?”
众人纷纷跟在了胖管事的身后,像是一道道林间的幽灵。
那人低叹:
“都是人命啊。”
最后也没有过多停留,随之离开。
而那个被落石塞满的山洞就这样被遗忘在风雨中的华方山,被华方山神留下,成为了这座山永远的祭品。
……
同在华方山。
杨志源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卷而来的洪水冲垮了数间民房,脸色很是难看。
他摩挲着玉扳指,暗恼这下了十几日的大雨,竟然给樟州招来了几年不遇的大洪水!到时候必会影响到他今年的考课!
“主子,那边的村庄要管吗?”
“管什么?淹都已经被淹了,我们还能跳进楠江不成?”身后都是心腹,杨志源也懒得摆出平日里和善老好人的模样,那张白胖脸上的漠然无视,冷得令人心悸战栗,“都是他们的命。”
“是。”
杨志源遥遥望着化为泽国一片的村庄,想了想要怎么掩盖这件事情后,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更在意的事情上:“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
“一群废物。”杨志源叱骂一句,怒意又迅速退去,“罢了,反正他们都会踏入那矿山,不过时间问题而已。唔,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找华方山的秘密,我便推他们一把。”
“是。”
杨志源轻轻哼笑着。
像是吞吐芯子,耐心极好的毒蛇。
等着猎物自己踏入死境,然后一击致命!
“我倒要看看,我们仁慈心善,又正气凛然的四皇子,能为山里的那些贱民做到何等地步!”
……
满心以为能等来猎物自投罗网的杨志源还不知道,他的猎物早已经偏离了原定方向,朝着另外一条道路一去不复返。
继续进山,还是救助百姓。
叶诤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以他与姜羲为首的一行人,骑着马惊险地奔驰在山道上。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还要滑,路上好几次有人控制不住马匹滑倒径直向地上摔去,路才走一半,敌人还没碰到,自己先摔了个遍体鳞伤。
除了姜羲能靠着与马儿的心有灵犀牢牢稳住以外,其他人不管是自小骑术高超的叶诤,还是天赋异禀的计星,都是一身的泥星点子,狼狈不堪。
一路走得又惊又险,一行人终于按照姜羲记忆中的山形图靠近了先前造访的村庄时——
面前,是怒涛难平的滚滚江水。
与化作泽国的村庄之间隔开宛若天堑!
天色这么暗,姜羲自忖水性过人,都不敢跳入这涛涛大江。这么急的水流,下面一定有暗涡,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拖走。
叶诤望着楠江之水,一阵口干舌燥。
没有船,要怎么渡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远处随风飘来凄厉的求助声。
“人在那里!”姜羲一眼便看准了求救人的位置,距离他们只有十几丈,却因为江水的隔绝,令他们寸步难行。
木言竟然主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