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结终于还是出手了。
他拉住这战师的后腰,让他没有撞在刘睿影的剑锋上,得以保住了一条性命。
刘睿影松开了左臂的拉扯,让那套绳松懈下来,垂落在脚边。
战师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刘睿影那明晃晃的剑尖,刺的他眼睛难受。
要不是厌结助了他一臂之力,这剑尖已经刺穿他的胸膛,从心脏的中央穿过,带着温热粘稠的血液,从后背重新冒出来。
这画面想一想就觉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无论是谁,被吓出一身冷汗都不觉得丢人。
毕竟人都怕死,要是谁说自己不怕,那他一定很虚伪,就算他嘴上再强硬,等尖利的刀快要捅进他眼珠子里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闭眼躲开。
他的身体反应是最实诚的,迅速的传递到大脑里,控制着全身血液的流淌,把四肢都变得僵直,一瞬间头皮像是被掀了起来,虽看不到血,却仍旧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那是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恐惧,足以将一个壮汉压制下去。
“兄弟了,你当真要下死手?”
厌结颇有些动容的说道。
刘睿影张了张嘴,看着他这副算是真诚的面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战师们也没有对自己留手。
套绳和刀锋全都是冲着要害袭杀而来。
所以自己这样做,只能算是自保罢了。
不管是道义还是良知上,刘睿影都觉得自己站得住脚,所以他顿时又来了底气,开口对着厌结厉声说道:
“是你的人先动手的。我若是不出剑,难道还得站着等他杀了我不成?
厌结听后,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接着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似是极为不舍。
一旁的白慎十分隐秘的走到刘睿影身旁。
现在刘睿影就是他所能依靠的大树。
能够为他遮风挡雨,荫蔽一切。
只要刘睿影还站在这里,他的手中还握着剑,白慎就觉得无比安全。
事实上他的手里也握着刀。
那把薄如蝉翼的如风刀。
这刀飘荡在风中的时候,看着就像枯叶掉落。安静、沉稳,和拼杀血腥这样的事情和字眼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可现在被白慎握在手里。
刘睿影透过那几乎透明而又薄薄的刀身,似是看到其中有成千上万的怨恨所化为的魂灵蕴藏其中,正在不断的挣扎、扭动。
下一秒就要大军压境般朝他冲来,又像饥饿多时的猛兽一样把他吞噬嚼碎。
他整个人都会被那些漆黑的东西缠住,把他的灵魂从躯体里碾碎,连剥离的机会都不给。
只看了短暂的一眼,刘睿影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先前也握住过这柄刀,但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相同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中当然能发挥出不同的效力,这个道理刘睿影也很清楚。
对于一个顶级的猎手来说,寻常人眼中的树枝、藤条、石块,枯叶,在他看来却是一个极好的陷阱,最适合那些从冬眠中刚刚苏醒,肚子空空,脑袋里还不怎么清明就急于出来觅食的棕熊。
这把刀在刘睿影的手中只能算是个极为精巧的工艺品,因为他不能否认这把刀的造型的确很美,样子也十分隽永秀丽。
但换到白慎手中,就成了一把杀伐果断的凶器。
刘睿影不知道这把刀在他手里到底杀过多少人。
可从刀锋边缘处隐隐的一道红线上,刘睿影看得出这把刀没少见血。
甚至这把刀杀的人,可能比他见过的人都多,只是那些人来不及呜咽逃跑,就成了一滴一滴血。
刘睿影有时候觉得刀才是最残忍的,它可以轻易剥夺一个鲜活的生命,可现在他觉得人才是最恐怖的,因为他是人控制的刀。
如此的质地,唯有在鲜血中浸泡的时间足够长,才会被鲜血浸润其中,留下一道浅浅的很近。
想必白慎也不是那么百无聊赖的人,会把自己的刀莫名的浸泡在鲜血中。
定然是经年累月的杀戮所造成的。
他以为自己来到刘睿影的身侧悄无声息,事实上所有人的精神都在注意着他,连刘睿影也不例外。
斜眼瞥了一下白慎。
白慎立马冲着刘睿影摆出了一个十分尴尬的笑容。
就像是从脸上硬生生的搓揉出来的,丝毫感觉不到愉悦的心情,只能看到堆在一起的褶皱和朝两边裂开的嘴角。
这尴尬的笑容里,更多的是谄媚和讨好。
蛮族中人虽然比王域的人要野蛮许多,但他们对于生存这件事却有着先天的酷爱。
一个民族就算他们真的是从群星之中走来,扎根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上,需要解决和克服的问题不是刘睿影在中都城里的长街上闲逛时拍拍脑门就能想出来的。
在这种非人的境遇下,他们最为惧怕的就是死亡。
但蛮族中人始终没能征服大漠。
就像草原王庭的也没能征服草原一样。
因为大漠和草原是比他们更加古老的存在,久远到难以想象!
想要在这里生存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低头。
像大漠中的一切低头,就像后来的晚辈见到老前辈时躬身行礼一样。
若是连这个态度都没有,那蛮族中人早就在这大漠之上绝迹了。
现在白慎所做的,和当初他的先辈们对大漠所做的事情一样。
这一切不过是往复循环,罪恶一代又一代的传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