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道不仅是个道路的名字,还是个酒肆。华容夫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条道路,又以这条道路,命名了这家酒肆。
同时,这里还是她的家。
可这家酒肆却并不是她经营的,华容夫人不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娘。
一个住在酒肆里的人,却不经营酒肆,只能说明她很喜欢酒肆。
喜欢的酒肆人,一定爱喝酒,爱喝酒的人,酒量往往不差。
越是擅长的事情,做起来越是得心应手,便越是喜欢去做。擅长喝酒的人,因为每次都能把旁人喝醉,所以很是自得,便就会经常喝。
刘睿影大体对这位神秘的华容夫人有了些许把握,心里也不再那么彷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与华容夫人之间,虽然不会舞刀弄剑,但也难免一番唇枪舌战。不过她若真不应允刘睿影从华容道去往蛮族部落,说不得刘睿影也只能出剑。
手中的剑是他的唯一退路。
这样的权衡中,谁的剑快,谁的刀锋利,谁说的便是对的。
道理硬不过锋刃。
刘睿影紧了紧手中的剑鞘,静穆下心思,大大方方的站在欧小芹身边。
“别这么紧张,这里挺有风格,你可以随便看看。”
欧小芹打量了一会儿刘睿影,笑着说道。
刘睿影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恼羞成怒,只是同欧小芹一样笑了笑。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欧小芹在心中频频说你了。”
欧小芹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
刘睿影问道。
“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起码和我们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欧小芹说道。
“都是两条腿,两个胳膊,一双眼睛,一个脑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何况我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长得帅,个头也不算高。”
刘睿影摊摊手说道。
“就是你这般坦然的样子不一样!”
欧小芹说道。
她与欧小芹接触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其中女的矫情,男的虚伪,尤其好面子。要是轮到他们,欧小芹像方才那样一语中的,说破心思,指不定就要开腔骂娘,甚至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刘睿影只是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若是他干脆利落的承认,欧小芹反而有些看不起了。一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即便不能顶天立地,也要有几分骨气。虽说欧小芹自己是领了家族欧雅明的命前来照拂,但县官不如现管,归根结底,能不能走华容道还是找落在她的身上。所以刘睿影谄媚也情有可原,只会让欧小芹觉得他流于油滑。
要是大怒否认,那不就和世家子弟没什么区别?欧小芹从未接触过查缉司和诏狱,最多是在家族中人的闲谈中有所耳闻。可以说刘睿影的谈吐举止,就是一面镜子,映射出查缉司和诏狱的种种。如果他没有分寸,毫不讲究礼数,那这笔账却是要算在中都查缉司和诏狱的头上。
“欧小姐玩笑了……我最多是比旁人有了几分自知之明罢了。”
刘睿影晃着脑袋说道。
“这一点就极为难得!”
欧小芹说道。
眼神忽然间变得有些复杂。
刘睿影一愣,不知她到底怎么了。但这种眼神,若是自己还和她对视,难免有些失礼。
既然她说这里极具特点,让随意看看,那便随意看看,到底有什么新奇之处。
相比于先前吃鱼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简陋的要命。
靠着窗户有一排敞开式的货架,顶到房顶,最上一层得踩着梯子才能够得着。刘睿影退后几步,伸着脖子敲了敲,发现最顶层什么都没有,空在那里吃灰。
下面的三层,每一层中间打着隔板,又分为了三层,一个挨一个的摆着盘子,里面盛着凉菜。
个数虽多,但样数着实少的可怜,只有四种。
小葱拌豆腐,熏豆干,红油豆皮和牛杂。
除了一道荤菜以外,三样都是豆腐。
这却是让他想起了震北王域戈壁滩矿场上的那家酒肆,老板娘的店里,虽受欢迎的也是豆腐干。
货架旁边散乱的摆着几张桌子。
说是桌子,实则木板拼凑而成。彼此搭在一起,凑整了个平面,可以放置小菜和酒碗。
每个“桌子”下面,都放着一个酒缸,要比寻常寻常酒坛子大出不少。
这样的环境,着实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太过于稀松平常,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不堪,不知欧小芹为什么要那么说。
一转念,刘睿影却是就明白过来。
城里人没种过地,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欧小芹身为欧家的小姐,长年在下危城里,即使偶尔去往外面,也是锦衣玉食,侍女伺候,面面俱到的都给安排妥帖。
乍一见这般充满了乡土气息的酒肆,当然觉得新鲜。
方才那样说,并不是觉得多好,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每个人的认知都有偏差,看待这世道的眼光,造成喜好的不同。欧小芹无疑是极为幸运的,她的幸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自打出生起,就注定了天赋,这是日后进入欧家的基础。
虽然也失去了爹娘,但欧家所能提供给他的眼界,又有几家爹娘都给得了?
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腿脚伶俐,脑子活泛,原意下力气或是学手艺,但终究局限于自身的眼界。
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个人自扫门前雪,但实际上已经与整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