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州府城郊外,玄鸦军大营。
霍望与任洋坐在中军帐中。
天气已然转暖,而且霍望本身喜冷耐寒,所以帐内并没有放置火盆。
只有霍望的面前,摆了一个红泥糊成的小火炉,上面有一个黄铜烧锅,里面正在温酒。
霍望很喜欢黄铜。
虽然这是一种常见的,并不珍贵的金属。
但是他喜欢它的颜色胜过它的质感。
“能饮一杯无?”
霍望看向任洋问道。
任洋摇了摇头。
自己掏出了一把小茶壶,往里灌入了滚水。
他的孙子此刻正在账外玩耍,那些值岗站哨的玄鸦军没有不被他捉弄戏耍的。
“你不放茶却只添水?”
“这把壶,在被我借来之前,曾是我老友的家传之物。他家祖祖辈辈几代人都用这一把茶壶喝茶,茶色茶香早已将壶身浸润的通透,因此只需向内注入热水,便能泡出一壶佳茗。”
霍望满目惊异的盯着任洋面前的茶壶,他着实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会有如此物件。
“绳锯木断,滴水穿石,凡事都是这个道理。无须什么奇门异法,只是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便能累积出这般夺天地造化之事。”
任洋缓缓的转动着壶盖说道。
酒有沉齐。
随着炭火的烹煮,酒面慢慢浮上了一层淡绿色细腻的泡沫。
“再者,我孙儿坏你王府三面门庭,老夫也着实拉不下脸来再向你讨一杯酒喝。”
任洋耸了耸肩。
他揭开壶盖,浓郁的茶香冒了出来,甚至压过了霍望的酒气。
“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何执意要来见我,甚至不顾身份与玄鸦军同行。”
任洋向霍望递过来一杯茶。
霍望接过后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边问道。
玄鸦军再强也只是世俗军队。
像任洋这种客归珠有泪,人去骨遗香的绝世隐者,是从来不愿意沾染这些个红尘俗物的。
“本来我只是想见见老友,约定的还茶壶的日子就快到了。”
任洋叹了口气,充满了对这把茶壶的不舍。
“你的老友在我府上?”
“呵呵,你说呢?”
任洋冷笑了两声。
“那你为何不去见?”
“因为你这做主人的不在家,我怎好私自去主人家的**之地呢?”
任洋并不喜用茶杯饮茶,而是直接含住茶壶嘴喝。
滚烫的热茶被他倒入口中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霍望心下也是觉得这老头好笑。
你把我的家门都拆了,还在我的厨房里做了一大顿饭,到头来却说因为我不在你不好意思去看你老友。
天下间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吗?
他当然知道任洋说的地方,是自己王府地下的牢房。
只是霍望不清楚里面的哪一位是他的老友。
“那么,你准备怎么赔我?就算是欠,也得有个契约才好。”
任洋又往自己的茶壶中续上开水,眼睛却是瞟了一眼霍望身旁斜靠在案边的星剑。
“好用吗?”
任洋问道。
霍望默不作声,却是已经暗自鼓舞气息,调动二极。
他一直觉得任洋此行来者不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他,也是为了星剑而来。
霍望右手置于桌下,拳头紧紧地攥着。
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打赢任洋,即便是星剑在手也不行。
虽说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已与平常无异,可是那日的耗损却并没有一五一十的全部补充回来。
而且自己前几日修养调息时,又碍于身在丁州府城内,所以并不敢全力以赴,害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州统府内的汤家,可是对自己虎视眈眈。
以至于时至今日,却是只好了个七七八八。
相距全胜之时虽然差的不多。但是面对任洋这等高手,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却是半分都马虎不得。
唯一的策略,便是趁乱而离。
霍望看了看面前温酒的小火炉,心下已有了打算。
“唰!”
霍望还未来得及将心中的计较付诸于实践,任洋便甩出钓剑一下子就把那星剑勾走了。
“星泽!”
霍望脑中一片空白。
想要起身却又不知如何动手。
只是两腿微弯,上身前倾的定在当场。
任洋星剑到手后却也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拿在手中比划了几下,细细把玩了起来。
“抱歉抱歉,老夫也是用剑之人……看到这仙人遗物也还是不能免俗,未经许可便私自借看,还是多有得罪了。”
霍望看着任洋又把星剑还了回来,突然有一种不顾一切要也杀死他的冲动。
这老头!
完全是把自己当猴儿耍!
先是显露出一手神鬼难测的修为剑法,强行夺去自己的星剑,而后又客气谦恭的归还,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我对你的星剑没有任何兴趣,但若是我想要,你霍望便只能弯着腿,勾着背馋兮兮的看着。
“哎呀!”
正在这时,任洋突然大叫了一声。
“你……你怎么会招惹上“他”?”
帐外嬉闹的孙子看到自己向来是和青山也能对饮三杯酒,左右手互弈还要为一落子消磨半日光景的爷爷,竟然这般风风火火,不由得也是歪着头很是困惑。
霍望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凉了半截。
他没想到竟然连任洋都对魔傀彩戏师这般忌惮如斯。
“无论如何,这看剑的因果你却也是沾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