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如今看似只是个落魄老头儿,但曾经能够与他相交之人,不是已经登临了武道极境的强者,便是如今同龄天下文坛半壁江山博古楼楼主狄纬泰。在他离开博古楼之前,两人的密战除了萧锦侃外虽无人知晓,但这三人却都清楚若非沈清秋故意留手,狄纬泰乃至整个博古楼怕是都要缺席此届的文坛龙虎斗。
如今的天下和江湖,太过于健忘。
博古楼与通今阁中的读书人,总是喜欢借古讽今,高古贬今。但对于这些早就已经登峰造极的武修而言,却是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头。即便是任洋现身在定西王域中,要不是那位已成笑话的平南快剑——时依风及时将其认了出来,那几位故意找茬的青年剑客可就不是只丢条舌头这样简单了。
相比于不能说话而言,活着还是最重要的。
言多必失,多少争斗都是来源于话不投机之中。
即便是能说到一起的朋友,也不知何时就会因为一句话而闹得天翻地覆。语气如此,不如彻底闭嘴。对于年轻人来说,反倒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也正是因为像沈清秋这般的老家伙们隐忍太久,过于低调,李韵这样算是在武道一途上才华横溢的年轻一辈才会如此骄纵。
既然沈清秋已经决定出手,而李韵身上也没有他任何值得顾及之处,他却是反而不着急了。
博古楼中小木屋不但禁锢了他的身躯,更禁锢了他的心神。以前豪情已经消磨了不少,如今想要重新拾起当然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所以他并不着急出手,先前的翻涌的浪涛也是李韵先出了剑,他只是自卫而已。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又一次可以毫无避讳,恣意挥洒的时候,沈清秋当然很是珍惜。年纪越大,性子越慢,脾气越好。若是给他更加充裕的时间,他第一次出手的机会根本不会落在李韵头上。
原因很简单。
她不配!
在他的想法里,应当是要去找任洋的。
见面后先按照当年的约定,后退一步,磕三个响头,叫一句大哥。然后就会并指如剑,须臾之间让他手中的钓剑变成愿者上钩之状。
但机缘永远都是如此的巧合,现在他面前站着的是李韵,着实有些让他打不起精神来……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有遇见与自己相当的对手才会变得沸腾。现在虽然距离他的想法又很远的差距,但说到底还是一次难得的激动。正好也能亲手验证一番东海云台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到眼下究竟还保存了当年的几分本事。
每况愈下是常理,逆流而上毕竟不多。
笑声止。
李韵看到沈清秋脚下的河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但却丝毫没有像河岸两旁蔓延。这里是太上河中最为宽阔的地带,即使是如此,这漩涡却也几乎横跨了整个河面。只是沈清秋控制的极好,没有让这漩涡的卷起的水流影响到周遭的任何。
看热闹的都是普通人,即便偶尔有几位高人藏身其中,却也是与他无关。二人之间的争斗要是牵扯旁人进来,不但有伤天和,会折寿数年,还会让这人情因果变得更加复杂,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便比这刀剑相交更加麻烦……
李韵的双眼不敢游移一寸,死死的盯着沈清秋的右手。他手中无剑,可却能并指成剑。有形的剑看得见,自是容易抵挡。可这无形的剑,却无处不在,该如何是好?看不见便挡不住,这是小孩子都清楚的道理。李韵唯有调动起自己的所有精神,倾尽一切的想要在沈清秋动手时能够捕捉到那么一瞬先机。
他脚下的漩涡夸大到一定的地步时,旋转的速度渐渐变慢,而后终究归于平静。只剩下石子落水后的涟漪,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会无人知晓。
李韵不清楚解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却决趁着目前的平静时先发制人。
只看她伸直了右臂,最后勾起手腕,让手中剑的剑尖指向河面。劲气倾注,剑尖在李韵身前的河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圈,丹唇微张,似是模拟了三个字,而后她的周围从河面涌起一股浓郁的“蓝”。
这“蓝”并不深,反而十分晶莹剔透,像极了南方水乡雨后的晴天,在这黑夜中显得很是格格不入。这“蓝”还不断的向上升起,和天空中黑漆漆云层互相搅扰,不断撕扯,终究是这“蓝”更胜一筹,将厚厚的云层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月光照了下来,从李韵的头顶倾斜在她脚下已经变得十分晶莹的蓝色河水上。
轻柔的河水顿时变得美丽而善变。
蓝色的河水。
纯白的月光。
这是天下少有的绝配。
月光清冷。
河水轻柔。
这也是天下少有的绝配。
当两种绝配同时出现的时候,整个世道人间都仿佛被改变了模样。
太阳的铎金也能被化为流银,烈火也会在燃烧的最旺盛之时变成一块蓬勃的冰。河风中竟然夹杂着些许海水的腥咸,让闻到的人不自觉的咂吧着嘴。
虽然不可思议,但却是一种神秘到极致的美。
而李韵便站在这种极致的正中央。
月光让脚下的“蓝”映出她身姿的皓影,背后似是可以一眼望穿整条太上河浩荡的躯体,直抵东海。
李韵仰起头,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