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摆着的,就是全部的饷银。你若是能分文不少的带回去,想必也是大功一件。我送你这么大一桩功劳,难道还不够结一次善缘?”
高仁说道。
“这功劳……我宁愿没有。”
刘睿影说道。
“身为查缉司中人,你不努力往上爬,又怎么能完成自己对那位姑娘的承诺?”
高仁反问道。
刘睿影浑身忽然震悚。
他知道高仁话中的那位姑娘指的是袁洁,但他却不清楚高仁为何会对自己的事情了解的如此详细。
“我到底有什么魅力,竟是值得你如此探究?”
刘睿影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地方,只要是不同于旁人之处,那就都是值得探寻一番的。”
高仁说道。
刘睿影无力反驳。
因为高仁着实抓住了他心底里最致命的地方。
“所以在某种立场上说,你我本是一类人,都是没得选择的那类人,看着最委屈,但实际上又最顽强。”
高仁眼看刘睿影沉默,便接着开口说道。
他和刘睿影不同,并没有失去过双亲,可他却依旧没有人管,像个流浪的野孩子。在那个念头,流浪的野孩子可是比野狗还要卑贱几分。野狗遇到危险或是受人欺辱的时候,还会恶狠狠咆哮几声,接着再龇出犬牙。可孩子不会,除了哭就只有服软躲避,因为野狗咆哮会有危力,会警退欺负它的人,孩子除了细嫩的手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如果抵抗没有效果,那又何必白费力气,也不值当为了不相干的白流眼泪。高仁因为个头的原因,时常被人欺负,是欺负也是成长,所以他不哭也不闹,旁人的成熟需要二十年,他却只用了五年。
五岁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人欺负他并不是因为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欺负之后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他虽然不懂那些人的心态,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哭声,或许他们是觉得孩子的哭声好听吧。可是他却知道一旦哭起来,以后就收不住了。这种事情就像喝酒,刘睿影原本滴酒不沾,但当他一旦拿起了酒杯,那或许到死之前都不会放下。小机灵就是个比刘睿影更为极端的例子。
从头到尾高仁都紧紧的抿着嘴唇,攥着拳头,不哭也不反抗。就是那些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孩子把混了尿的泥糊的他满头,满脸,满身都是他也会等那些人戏弄够了自己,走远了之后才会用手奋力的把双眼,鼻孔,嘴巴扣出来。也不去清洗,就这静静地坐着,等它全然变干之后,就会像点心外面的那层酥皮一般,片片落下。
混着尿的泥巴敷在脸上时间久了会有些发骚,孩童的皮肤本就娇嫩,故而每次泥巴脱落之后,高仁的脸总是红扑扑的,就像那夕阳中的火烧云里打翻了三杯酒。而那种泥巴片片剥落时的拉扯之感,却是又让他渐渐的有些上瘾。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以及每一个毛孔在被泥巴紧绷了许久之后得到了骤然的放松,这种感觉在当时他形容出来就是好比憋了许久的尿,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找到了茅厕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一通。以至于后来,他甚至在远远看到那些人之后,就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身上的破烂的衣衫脱个精光,赤条条的站在原地,期望那些人不光用泥巴糊满自己的头脸,最好是全身上下一处不落下。
既然那种方法能让他舒服也能让他们得到开心,那便都互相成全吧。
那些人说到底也是孩子,只不过是抱团之后仗势欺人罢了。孩子的恶作剧终究是有善良与单纯夹杂其中,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但当他们听到高仁这近乎于变态的要求之后,却一个个心生恐惧……当领头的那位右脚后撤了半步之后,其余的便接二连三跟着一起跑走。高仁因祸得福,那些个孩子却是再也没来拿他寻过开心。原本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成年人用来庆祝喜悦往往是喝酒。高仁只是个孩子,即便他想喝酒却是也没有钱买。
况且他还并不开心……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成日里就是坐在门口的一块扁平石头上,盯着巷子的尽头。耳边能传来那些孩子嬉闹游玩的声音,可他们就是不过来。屁股下的这块扁平石头,不知放在这里过了多久,如晒雨淋的,早已发酥。平日里静静的坐着还好,对于高仁的重量,还是足以承担的。可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难熬,高仁坐在石头上手却是闲不住……一使劲,就扣下来了一块石头。
从这以后,高仁手里的石头越来越多,而那块偏平石头却变的越来越小。石头在高仁眼里,被赋予了各种不同的含义。不到半天的时间,他就已经从先前的失落里全然走出。石头真的是一个孤独的人最好的朋友,它的形状是固定的,不会因为你对它的态度不同而发生任何转变。另外石头也不会言语,无论是嬉笑怒骂它却是都可以承受下来。孤独的人最渴望的不是热闹,而是比自己孤独更加孤独的安静。放眼天下万物,除了石头之外,倒还真找不到第二种的东西。
高仁让它们是什么,它们就可以是什么。有两块形状最好看的,被他命名为爹娘,获得了极为特殊的恩宠——每晚可以被他拿回家中,压在枕头底下一起睡觉。其余的,大多都是用听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神神鬼鬼的故事编造而成的身份,没有什么新意。
“你起码有个师傅,不管你对他有没有成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