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罪该万死!”
薛海云从容地跪倒了下去,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官帽,轻轻放在了一旁,低声道:“臣实在愧对陛下厚望,还请陛下严加处置,臣绝无怨言。”
众人顿时为之惊愕,刚刚处于风暴中心的还是首辅崔万采,可是没想到薛海云这一出头,便揽祸于身,却是让人始料未及,有些人顿时流露出些许忧色,还有人则是在心中幸灾乐祸。
该!谁让你在这个时候瞎出头的?
宁渝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左都御史薛海云,顿时感觉头有些发疼,他不可能就这么处置了自己看重的臣子,否则还怎么去找到这样的一个君子持中守正?
“薛海云,你不要给朕在这里惺惺作态,想要走绝无可能!”
宁渝冷哼一声,“着有司记录,左都御史薛海云朝堂不瑾,有失臣子本色,勒令其回家读书一月,好好学习什么是臣子之道!御史台中一切事物,暂由右都御史全盘负责。”
“臣薛海云,谢过陛下恩典,定当好生闭门读书,不负陛下厚望。”
薛海云终究是高举轻放,落了个回家闭门读书的结果,众人心知这自然是皇帝仁德之故,可是对于这件事的真正风暴中心崔万采来说,却是要直面皇帝的怒火了。
众人不由得望向了崔万采,他们甚至有人开始盘算着,难道还要把前任首辅宁忠景请回来继续当首辅不成?
可是以宁忠景本人的身份来看,再当首辅实在是不妥,若是朝堂真有此意,不要说皇帝心有忌惮,恐怕连太上皇都会有意见,可若是宁忠景当不了,就只能让李绂提前来当首辅了,朝廷中的其他大臣,如今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
无论是外交部尚书宋恩铭,还是工商部尚书宁忠海,眼下都还没有成为百官礼僚的资格,他们至少还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才有机会成为首辅。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宁渝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多么恼火,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说好听的话人人都会,可是说难听的话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的勇气,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绝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再说了,倘若只是一句秦隋旧事就让宁渝为之破防,那么他这两世生活以来的阅历岂不都成了虚度?
“老师,别人都以为朕可能会杀了你,可是老师你知道朕不会。”
宁渝缓缓开口,却是一扫所有的阴霾,“朕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一清二楚,而你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朕心里也明明白白。”
当雨后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奉天殿的时候,崔万采的脸上却已经带着和煦的微笑,他望着面前的皇帝,心里最大的想法居然是一种叫做骄傲的情绪。
只有他崔万采,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弟子来!
宁渝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朕正是因为明白老师的禀性,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一定要坚持下去......朕相信,像这样的国家,绝不会重覆秦隋旧事,朕有这样的自信!”
“还请天下,请万民,请诸位君子,相信朕三十年!”
“三十年以后,朕要让这天下变得再也不同往日!”
“三十年以后,朕将会为各位奉还一个能够让你们从内心感到骄傲的天下!”
.......
“陛下好大的气魄,三十年的时间,要让这天下为之一洗?”
汪景祺摊开面前桌上还散发着墨香味道的报纸,脸上却带着些许迷茫。
这是他自从成为清流报的总编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迷茫。
如果说,在朝堂之上,最了解皇帝的是当朝首辅崔万采,可是在江湖中,此人却非汪景祺莫属,因为只有他心里才明白,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仁之人,这便是汪景祺对皇帝宁渝发自内心的评价。
尽管宁渝自从征战以来杀伐无算,马蹄之下的亡魂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在汪景祺的眼里,皇帝是一个至仁之人。
仁义也分大小,若说当朝首辅崔万采,不忍见到天下百姓因为朝廷急政而困苦,不得不向皇帝进行劝谏,甚至不惜自家性命,堪称传统意义上的仁者。
可是这样的仁义是脆弱的,甚至是渺小的,因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像这样的仁人从来都不会缺少,他们即便博得天下美名,可终究改变不了大势,在时间和世俗力量的冲刷下,最终也仅仅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可是皇帝宁渝的仁义却不同,他希望能够让华夏子民彻底摆脱历史的循环,彻底解开这一道千年也难以解开的谜题,更希望让百姓能够在未来真正得到平安和简单的幸福,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就需要不断的去逼迫自己的子民们。
用一个很通俗的比喻来说,就好像面前是一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旧火车(汪景祺已经见识够火车),而前方则是悬崖,可是火车却依然在固执地向前冲去,任何胆敢拦在前面的人,都会被火车一头撞倒,撵成了肉泥。
当所有人还在喊着不要添煤,让它开慢点的时候,只有宁渝一个人跳到了驾驶座椅上,竭力地改变火车的方向,甚至不惜将火车开离原来的轨道。
因为皇帝明白,再这么开下去,即便不再添加煤炭,火车也会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惯性冲到悬崖当中,因为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