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斯博士没等多久, 屋子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像是女仆长或者女管家类似的角色,她身后还站着两名侍女。
“欢迎来到这里,尊敬的客人。”摩尔小姐露出体贴虚伪的笑容, 刚死去脱离凡俗躯体的人理性还没有全部丧失, 往往不接受自己已然死去或者被困于这个空间的事实, 如果能用温情的一面让他慢慢放松警惕, 那么他也将更容易被空间同化腐蚀。
当然, 摩尔自身已经完全被同化,她只会认为自己在做一件神圣的启迪工作。
“客人……”莫尼斯博士咀嚼着这个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让我有些熟悉,尽管我从未来过这里,但它就像我的故乡一样亲切。”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摩尔和其他两位雌蜂女仆彼此之前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她们已然成为这个空间的所有物, 居屋总是很饿,如今这食欲也影响着她们, 但凡有任何可以满足这饥渴的牺牲品,她们必定会十分快乐, “只要是主人邀请的客人,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来招待, 让您感觉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惬意。”
邀请?莫尼斯博士突然迷惑起来,究竟是谁邀请的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他此前的记忆好像是在野外……在星夜下的水泽边, 他似乎是在计划一件乐事, 正当快要实现的时候, 他却……
【她杀了莫尼斯博士!】
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
他当时被杀了?
肚子很疼, 双腿几乎没了知觉, 但这些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一样,以至于那种疼痛也模糊得如同隔了一层纱,而且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成了一种值得怀念的追忆。
“看来的确是她杀了我,我现在已经死了吧?”莫尼斯博士感慨地说。
“您只是抛却了有形的虚假生命,获得了无形的永恒喜乐,希望您能尽快坦然接受这一点,无论对您还是我们都有好处。”摩尔小姐依旧微笑着说,她以前见识过莱德贝特的抗拒,耗费了大家很多精力才让他彻底悔改,而莱德贝特那个无药可救的哥哥却堕落得太深了,险些引起了某个危险存在的注意,最后他的灵魂也大半被那个邪神撕裂吞噬。
任何进了居屋的东西都是主人神圣不可侵犯的财富,她有义务看管好主人的财产,希望眼前这位最好安分些,埃德温的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我可能遗忘了很多东西,不过这里也许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小姐学习。”莫尼斯博士没有在意摩尔小姐话语中的威胁,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实事求是的人,眼前永远走不到头的奇妙居屋是货真价实在他眼前的东西,非常新奇,值得他探索。
“您看上去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绅士,那我就先带您去您的房间了。”摩尔小姐带他穿过一个拐角,眼前立刻出现一扇写有莫尼斯博士名字铭牌的红木小门,走廊里还挂着他本人的半身像,“记住,通往房间的道路是您的心,无论您在居屋的任何位置,只要想着回家的念头,就可以在下一秒来到这里。”
“真是太神奇了。”莫尼斯博士嗟叹,不过他随即问:“小姐,请问杀死我的人和此地的主人是同一位吗?”
“当然,她用最神圣尊贵的手将你从污浊的泥土中温柔摘取,放在她的篮子里,你还有什么怨言?”
“我只是在感叹。”莫尼斯博士摇摇头:“她明明富有得像是一位国王的子女,我却试图把一位乡绅介绍给她,真是太失礼了。”
越是心智异常的人越容易被居屋影响,莫尼斯博士超乎想象地迅速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并乐在其中,但另一方面,伊薇特却无法认同她目前的状况。
她藏身在船舱里,畸变的情况时好时坏,背后的卷须有时候会很长,足够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但有时候却又会缩短,只到腰背的长度。
这些变化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她能感觉到,在白天水手们都在工作时,他们肆意豪爽的歌声和笑骂传到她耳朵里,话语的内容通常粗俗不堪,有的夸耀着他们岸上的相好,有的吹嘘自己某一次决斗中的英勇胜利,他们偶尔也会谈及陌生却眷恋的家乡、母亲制作的奶油炖菜或是别的一些可以在无聊的海上打发时间的东西。
这些故事给予伊薇特奇妙的感受,她的想象力舒展着,幻想那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每一点滴都像是热情的火焰,在灵魂深处融化成小小的快乐。
在这样的时候,她的“头发”就会变得短一些。相反到了夜晚,寂静和黑暗就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她拿了一些货仓里的咖啡豆,时不时嚼食几颗让自己不要入睡,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进入第五源质,如果以现在的精神状态,她在接触上层世界的同时一定会被永远异化成怪物。
然而漫长的黑夜让她极度虚弱和干渴,她试图从记忆里翻检一些东西用来对抗夜晚,但什么都找不到,只有低沉的浪花在不厌其烦地对她絮絮叨叨,提醒她是否忘记了自己做下了什么罪孽。
她用卷须将自己彻底包裹,直到黎明再度到来。她需要聆听一些快乐的事,用来锚定她所剩不多的人性。
当船回到于安格尔西岛的时候,结束了这轮的航行,照例水手们也将拥有两天假期上岸修整,等到夜晚,伊薇特披上了一件偷来的大衣,掩盖她背后的异常,然后趁着夜色悄悄溜下船。
即使在夜里,港口也人声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