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斯特公爵发出邀请的所在地是他家族位于汉普郡的一块封地, 汉普郡本身位于伦敦西南不远处, 气候宜人,以绵延的丘陵和平野、宁静的村庄以及古老的森林而闻名, 伊薇特乘坐马车一路行来,看到许多梦幻般美丽的乡村, 墙上爬满了地衣和常春藤, 翠绿的空隙中, 偶尔露出几块漂亮的红砖, 散发着一种浪漫的古典美, 无论走到哪处, 总觉得看到的景象都曾被画家无数次描摹在画上。

这里比起铅灰色的伦敦简直天壤之别,尤其天气逐渐寒冷, 燃烧煤炭取暖的人越来越多,艾莉森每天用猪鬃刷子清理被熏黑的地方,几乎次次都能扫下一小斗的煤粉。而伊薇特自己的衣服已经无法交给伦敦的洗衣工清洁了。那样一来,即使已经洗干净, 雪白的衬衣和花边也会在晾晒的过程中, 暴露在充满煤尘的空气里, 变得暗沉发灰。好在温斯洛的人偶每周来一次, 取走她的脏衣服, 在空气洁净的郊外洗好晾干再送来。

于是她现在才能穿着一身非常体面的浅蓝色刺绣长礼服,不仅每一颗扣子都缀有宝石, 连小牛皮鞋子的宽金扣同样经过珠宝工匠之手, 胸前袖口露出的白色蕾丝一尘不染, 在伦敦附近能穿着如此浅色的服装,即使远远地看不到细节,路人也知道这一定是位富贵人家的少爷,一年光是花在洗涤衣物上的钱就足以养活一个家庭。

和她一同前往汉普郡的尤利西斯也比平时着装更加隆重,藏青色礼服,黑色马甲,黑缎发带,几乎每一件衣物和配饰都有金线镶边或者绣花,但黄金非但没有夺去那罕见的白金色头发的光泽,倒显得那发色浅亮得几乎像是银丝铸成。

法兰西引领着这个世界的时尚,但即使在法兰西,巴黎人也觉得巴黎以外的本国人都是土包子,倘若把圈子缩小到这个举世无双的艺术之都,巴黎人中又分了两个等级,凡尔赛宫内的廷臣贵族高居于金字塔顶端,居高临下俯视嘲笑着被他们视为碌碌之人的其他巴黎居民。然而任谁看到现在的尤利西斯,也会觉得他必然是位凡尔赛宫里的翘楚,因为只有最顶级的法兰西男人,才有能力用雅致大方的礼仪调和过于冗余繁复的装饰,再加上他富有魅力的面孔和体态,使得如此浮华打扮也不落于俗气。

这个时代,欧洲的社交圈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一次聚会都有上百条流言产生、消亡,以及好几桩隐秘背德的fēng_liú韵事滋生或流产。由于财富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从土地中诞生,仅仅掌握封地的贵族们为了把自己和越来越富有的资产阶级区分开,便用奢华的仪仗和优雅到严苛的举止人为制造财富以外的鸿沟。每一次出席社交场合就像是一个计分器,规则虽无明文却清晰明了,而且严格执行无法妥协,倘若不按照同阶级的规则行事,被贵族阶层接纳为同道,那人就会看到自己被排挤在上流社会圈子之外的世界,无法成为其中一员。

他们的马车穿过兰开斯特公爵府邸费勒姆庄园的广阔的庭院,一路来到主建筑前,近距离看上去,用宏伟来形容这座庄严而美丽的灰白色豪宅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它被巨大的石柱、方尖碑和喷泉花园簇拥着,周围更有专门的鹿苑、温室花园和清澈的湖泊,看起来几乎像是天堂。

“啧。”伊薇特顿时觉得印象中那张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笑容的脸更加可恶的三分。

即将奔赴战场,她还是检查了自己的仪容,领带有没有系好、长筒袜在旅途中有没有褶皱等等……在她前面的尤利西斯的马车倒是先开了门,华丽指数几乎全开的公孔雀潇洒倜傥地走了下来。

太阳王虽然身高不太高,但他为自己漂亮的腿型自傲,于是大力推动了以长排装饰纽扣外套、马裤和长筒袜为固定款式的宫廷风礼服,这样贴身的白袜就能完全显露小腿的线条。可是当真正身高颀长,腿型又美的人穿起来才完全发挥了它的魅力点。伊薇特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没那么长,但好歹足够纤细,形状也不错。太阳王穿这身能被认为是一位颜值不错的君主,那她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差到哪去。

“轻松点,当做是来度假就行了。你又不曾有求于人或是别有所图,不同太过计较。”尤利西斯看了她一眼。

他们由于是兰开斯特公爵的密友,马车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在宅邸面前才下车,而其他一些受邀的普通贵族只能远远在庭院就停下,穿着长靴走一段路,到了宅邸再换成软皮便鞋。

伊薇特看到两位衣冠楚楚的纨绔子弟在大门前相遇,他们用最热忱、最优雅的方式向彼此致意,她以为他们是亲密的朋友,但随后当他们聊起来时,她又莫名有种感觉,仿佛这是两只在丛林中相遇的猛兽,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是轻微的试探,带着阴险的意图打量着,看清楚彼此带的佩饰是否依旧华丽,面料和设计是否当季新款,就像动物在嗅对方的气息,判断对手究竟处于健康还是虚弱。

当肯定对方没有落魄后,他们又热络地靠在一起,话题开始转向彼此最近一次香|艳的幽会。

连男性尚且如此,贵妇们更加不用说了,她们轻声讨论着时尚和戏剧,实际上谁也没把心思真正放在聊天上。盛装出席社交活动本就是观察和被观察的游戏,这也是贵族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她们希望尽可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为了这一天,她们已经备战多时,用冷水浴收缩毛孔,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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