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都有采购的工作要做, 艾莉森和多琳只能短暂寒暄片刻, 最后分手时,多琳欣慰地看着她干净整洁的服饰——那并不是女仆的制服款式。

主人家通常只负责仆人的食宿并支付少量薪水, 即使赠予服装,也会故意弄一些不协调的搭配,为了让访客一眼就能辨认出主仆的身份,只有贴身女仆会得到面料和设计较好的主人旧衣服。

艾莉森的衣服是时下普通女性的款式, 没有刻意强调阶级的不协调设计, 也的确证明她的新主人是位仁慈的雇主, 甚至出钱给她购买正常的服装。

“圣灵保佑……幸亏你没事,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朋友们,她们也一定会为你开心的。”多琳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又松开, 挥挥手向她告别。

艾莉森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才付了钱,拎起装着满满一篮新鲜蔬果的篮子, 心事重重地向返家的方向走去。

这两年来的经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先是怀孕被扫地出门, 那时的她简直感到世界都崩塌了似的, 刚分娩不久就面临存款耗尽的危机,她只能饿着肚子每天徘徊在劳动中介所, 厚着脸皮忍受所有知情人的白眼, 只盼着随便有谁把自己捡走, 就算薪水微薄也没关系, 就算主人还像勒普顿太太那样打她也没关系,只要有个歇身的住所,有口残羹剩菜吃她就满足了。

没想到她向圣灵祈求的小小愿望,最终实现为她想都不敢想的梦幻生活。在伊维斯少爷家里,她有了单独的房间和床,而不是一个黑暗狭小的橱柜,她的女儿就在她床铺旁边,香甜地睡在一个专门的婴儿床里;伊维斯少爷吃饭时总是恰到好处地取用大盘中食物,这样艾莉森在伺候他吃完后,自己用餐时也会有清洁的食物,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大盘子里的干净食物会整理一下留到下顿,低级仆役只能吃宾客私人盘子里咬过的部分,伊维斯少爷甚至专门为她让庄园多送来一些牛奶,供母女二人滋养身体。

艾莉森从少爷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善意,哪怕是那种以仁慈虔诚出名、经常参加慈善捐赠的小姐太太那里,都不曾具备这种感觉,后者即使行善也带着强烈的施恩色彩,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众神从云端洒下祂的恩泽,而伊维斯少爷则仿佛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然而艾莉森知道,就连最好面子的道学家也不会赞同这种行为,在指导主妇如何持家的各种手册和百科上,明明白白地会写出“主人应当同仆人严格区别开,如果仆人被当做一个人,那他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这个时代,伊维斯少爷才是古怪异常的,绝大多数主顾则与约翰·勒普顿医生是一类人。

所以艾莉森并不赞同多琳认为的“神罚”理论,如果因为勒普顿夫妇对仆人刻薄就招致了神罚,那么伦敦大半绅士都不行幸免了,她猜测更有可能是圣灵厌恶勒普顿医生杀死了太多未出世的婴儿,就像以前的教区牧师厌恶流产更甚于杀人。

想不到勒普顿医生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也真是世事无常啊……

今天发生的事太让艾莉森惊讶,她心中千头万绪,一直心事重重,晚餐的时候,伊薇特也注意到女仆小姐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叫住她:“艾莉森,你在烦恼什么吗?”

“啊……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只是在走神……”

“如果遇到一些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事,你可以告诉我的。”伊薇特虽然怀疑这和报纸上的男人有关,但艾莉森不愿意说,她也没有追问,毕竟这种事也许是她内心的伤口,如果贸然去揭,很有可能会造成二次创伤。

“谢谢您,少爷,我会的。”艾莉森回答,却依然什么都没说。

风平浪静的生活又持续了几天,伊薇特闲暇时总是外出练剑、练枪,还要去报社主持工作,时不时则前往俱乐部和大学呆一会,白天几乎很少在家。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埃迪在楼上书房做伊薇特出门前布置的作业,艾莉森则在楼下忙着擦拭炉灶,并用石墨给铸铁部件防锈。

这时,她听到门铃被拉响的声音,是运木柴的商人到了吗?还是洗衣工送还漂洗干净的衣服?

艾莉森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去打开门,只见门后却出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凯伦小姐?”

“不请我进去坐会吗?我要说的事并不适合外传。”

来人正是勒普顿夫人的亲信,也是她的贴身女仆凯伦小姐。

也许是习惯使然,对于代表夫人的凯伦小姐提出的要求,艾莉森下意识照做了,她拘谨地侧身让出位置,使后者得以顺利进入屋内。

凯伦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她内心其实也在暗地打量这栋宅子。

虽然都是仆人,但贴身仆人和管家都具有相当的文化水平,很多贴身仆人本身就是中产阶级家庭无法继承家业的子女的暂时选择,他们服务于比父母社会地位高一级的主家,在这里工作几年,学习礼仪和待人接物,有些类似于封建时期的骑士侍从。

凯伦的父亲也是一位小商人,她能够判断陈设和家具的大略价值,这栋宅子本就在市中心治安良好的街区,入内所见桌椅都是采用海外名贵硬木,款式素雅,工艺高超,更难得可贵的是所有家具都是风格统一的成套产品,证明它们极有可能是被整个一次性买入,想必它们的拥有者资产颇丰,而且有着良好的鉴赏能力。

艾莉森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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