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茶拿起一截绳子,倍感奇怪:“这驼子,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怎么吃东西,都能强运内功把绳子给挣断?”接着又道:“算了算了,这驼子跑了便跑了,天威城的道台都让咱给杀了,到哪里去换银子去。”
洪辰沉默。季茶回过身问:“还想着杀人的事儿呢?”
洪辰忽然道:“你杀过人吗?”
季茶马上说:“你奶奶的,瞧不起谁?我会没杀过人?我堂堂采茶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死在我手下的冤魂,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半。”
洪辰说:“不用故意吹牛了,你根本没杀过人。”
季茶沉默了几十息,才又开口:“我杀过。”语气沉郁,不似往常。
“杀过谁?”
“许多人,我也数不清了。”
“杀的第一个人呢?”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杀他?”
“我师父让我杀他。”
“你师父?”洪辰怔了一下,“你从没和我提过你师父。他是男是女?为什么让你杀一个不认识的人?”
“师父说,要练我的胆子,练我的狠心。如果一个人不能狠下心去杀人,就无法立足于江湖之中。”
“所以你便杀了他?”
“是。”
“我在紫云城时,第一次见到杀人。黄掌门杀了他的夫人,陆行微杀了他的师兄。当时我以为,杀人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事,几十年的相识,说杀就能杀了。可今天我第一次杀人,才觉得杀人是一件很难的事。一个人,有亲人,有朋友,杀了他,有人会因此伤心,有人会因此怨恨。闭上眼时,脑子里还会出现那个人的尸体,会想象一具死尸面目狰狞地说:‘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你杀人后也有这种感觉么?”
“有。”季茶点头,“我一剑刺死了那个人,后来好多天做梦都会梦见他。就算师父后来告诉我,那人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罪行累累,杀一百遍都不带够的,我也好一阵子不能心安。”
“那最后你怎样心安下来的?”
“不怎样,见的事情多了,就习惯了,麻木了,把杀人当成一件很自然的事了。我与你不一样,你在桃源长大,我却浪迹天涯。你养竹鼠,砍竹子就能活得快快乐乐。我却要和师父一起做许多事,杀许多人。”
“你杀的都是坏人吗?”
“大多都是狗官和土匪,还有他们助纣为虐的手下。可谁也说不准,其中是不是有比较无辜的人。但我不去想太多,为了完成某些目的,杀人有时候是避不可免的事。这又不是太平盛世,有官商勾结蛇鼠一窝压榨百姓,有宗门帮派独霸一方欺凌弱小,你若心慈手软,只会给别人招来更大的祸患。师父跟我说过一件事,教训我千万不能在该心狠的时候心软。”
洪辰好奇:“什么事?”
“师父年轻时志在行侠四方,曾从一个恶霸家中救出来一个被抢走欺凌的可怜女子,当时想杀了恶霸,可恶霸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跪着向师父求情,说:‘我儿子一定会改邪归正,他死了我可怎么活?您就饶了他这次吧!’师父见她可怜,就放了恶霸一马,送女子回家,吃了个饭后就离开了。可到了第二天,师父发现自己有个小包袱落在了女子家,就回去取,你猜师父看见了什么?”
洪辰问:“什么?”
季茶幽幽地说:“当师父赶到女子家时,正看见恶霸正拿一根铁棍疯狂敲女子的脑袋,整个头都不能看了,女子的父母也倒在了血泊里,而恶霸那看起来可怜无比的老母亲,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掐着女子五岁弟弟的脖子,把孩子给扼断了气!”
洪辰忍不住说:“好狠的人!连小孩子都杀!”
“师父这次没再留情,杀了恶霸和他母亲。从那以后,师父再也不曾留情,对恶人出手必杀,因为知道放走了恶人,往往会导致别人遭受更大残忍。”季茶说到这,长长吐出一口气,“师父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我再讲给你。希望你以后杀人时,千万别再和今日一样犹豫。”
“但愿罢。”
洪辰听了季茶讲的故事,只觉心中郁结情绪立马得到了些疏解,自己终于能畅快地呼吸喘气。
既然钟驼子逃了,季茶和洪辰也无意在天威城多作逗留,出了院子,一路向北。到了城门处,有许多士兵阻拦。洪辰拿着饮雪刀,第一刀把面前士兵全都劈开,第二刀将城门大锁斩断。
季茶抢了两匹战马,洪辰打开城门。两人上马出城,策马疾驰,一路耳边风声呼啸,直跑出去好几十里,到了一处村庄才停下歇息。季茶找了户农家借宿,农夫虽然看见两个拿刀带剑的人有些害怕,但一见洪辰掏出来一锭亮闪闪的银子,便立马高兴地招呼老婆来给客人生火做饭。
翌日,二人骑着马继续往北行,身上装了从农户家买的肉干烙饼还有两皮囊清水。在荒野中穿行了三日,才到了一处市集,在那里买了新衣服,并寻了个客店暂时休息。这一天,季茶与洪辰把新得来的雪风切,铁打江山扇以及饮雪刀都化为了天铁,但钟驼子那把剑,却无论如何也化不成功,只得放弃。
“这剑品质好高,以我目前的‘离火神术’竟都没法提炼天铁。”季茶把蛇剑用布条缠起,挎在背上,“还是先把它保管好,等以后见了师父,让师父亲手化了。”
洪辰看着面前桌上铺开的一张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