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钰看来,冯永亭再得宠信,也不过是个宦官而已,所得权势都是皇家赐予,他有什么资格跑到坤宁宫,对黄宜安这个皇后指手画脚,妄图施恩呢?
说什么为他效命万死不辞,若真是如此忠心耿耿,又怎么会不尊敬他的皇后!
更何况,冯永亭说大婚之后不能时时处处地照顾他……
到底是照顾还是监视,他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从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起,母子亲情、师徒之谊、主仆之义,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祁钰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他怀念曾经慈爱的母后、真诚的冯大伴,还有那段无忧无虑的少时岁月。
如果这就是帝王之路的孤独的话,那么他希望这样一路上至少有一个人,哪怕仅有一个人,不仅仅是把他当成皇帝,而是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可是慢慢地,身边的人都变成了一个模样……
黄宜安将祁钰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皇帝从来都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冯永亭觉得她这个年纪小、出身低、没见识、无权力的皇后好糊弄,却没有想到,她再不值一提也是皇后,在外人面前,荣辱皆是皇帝的脸面。
不,或许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想到了也不在意,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内阁首辅一内一外执掌朝堂之人,渐渐地便不把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而这是帝王绝对不能容忍的。
祁钰深吸气几次,渐渐平复了情绪。
“朕知道了。”祁钰对黄宜安笑道,然而那笑意却透着几分冷然,还有一丝凄凉。
黄宜安默然片刻,柔声笑道:“今日小厨房备有莲藕汤、山药粥、鸡汤时蔬、鲜果珍盘……不知陛下要吃些什么?”
温暖的话语将祁钰周身的寒气渐渐驱散。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祁钰温声笑道,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愉悦。
还好,还有眼前这个人愿意信赖他,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受了委屈就告诉他,而不管这份坦白会不会引起他的猜疑,翻覆自己的命运。
黄宜安温驯笑道:“那请陛下稍待,臣妾去去就回。”
自从尝过黄宜安的手艺之后,一向将吃饭当成一种必须恭肃执行的礼仪的祁钰,便开始挑食了——尚膳监做的膳食除了个别几道,余下的他连尝都不尝就都赏赐给了宫人,却每每吩咐坤宁宫小厨房新做了来。
说是让小厨房做,其实还不是想吃黄宜安亲手做的膳食。
好在作为掌勺大厨的黄宜安只需要烹饪即可,至于摘、洗、切之类的琐碎活计,自有宫人代劳,否则以皇帝御宴的规格,她只怕得整日都泡在小厨房里了。
每每此时,黄宜安都在想,当初是谁训斥寿阳公主姐妹三人跑来坤宁宫蹭饭,乱了规矩礼仪的?
果然,皇帝就是比别人任性些!
……
晚膳毕,祁钰招来田义,吩咐道:“你去母后那里禀报一声,朕今晚要在坤宁宫歇宿。”
正准备送皇帝走人的黄宜安顿时心中一紧。
这是规矩,皇帝要与皇后同寝,需秉奏太后,由太后派人知会皇后,而皇后则会以宫务繁忙为由谦逊推辞。若皇帝真的有意,则会再次秉奏太后,如此皇后方可领命同寝。
如果李太后派人来问,那她便照规矩推辞好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李太后及笄后方可圆房的懿旨搬出来嘛!
黄宜安心中大定。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恪尽礼节的李太后,这回竟然会直接允准了!
黄宜安看着得到回复后眉眼飞扬的祁钰,暗叹一声。
李太后果然是一心急于皇嗣啊……可惜,注定是要失望了。
及笄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贸然与皇帝同寝,重蹈前世覆辙的!
梳洗罢,同入帐。
祁钰翻身揽住黄宜安,然后……
便没有了。
闷在祁钰胸前的黄宜安,听着耳边咚咚咚的心跳声,一时摸不着头脑。
皇帝今晚有些不一样,可究竟是为何不一样呢?
黄宜安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头顶响起祁钰轻轻的呢喃:“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话。”
黄宜安愣了愣,哪些话?
告冯永亭状的那些话吗?
祁钰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一定会的!”
黄宜安有些糊涂,却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点点头。
皇帝的誓言,能当真吗?
黄宜安在心里问自己。
……
第二天早上,祁钰和黄宜安照例先后去慈庆与慈宁二宫问安。
请安毕,祁钰去御书房做早课。
黄宜安送走了祁钰,刚要起身告辞,却被李太后留了下来。
“今日尚膳监做了你爱吃的糕饼,就留在这里用早膳吧。”李太后笑得一脸慈爱。
黄宜安恭顺笑应道:“是。多谢母后疼爱。”
早膳送来还需片刻,李太后便和黄宜安坐在窗下说话。
庆嬷嬷支开众人,独自留下伺候。
黄宜安见状,便知李太后是有话要私下里交代她,想了想,便猜到了八九分。
果然,见众人退去,李太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陛下要歇宿坤宁宫,哀家想着如今后宫独有你一人,你们又是新婚燕尔的,便直接允准了。你不怪哀家自作主张吧?”
帝后大婚已近一月,除却新婚头三天外,祁钰因初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