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谁说不是呢…”隔空喊话一唱一和逗得翁怀憬柳腰如醉,俩人的距离不知不觉又凑近几分,在心上人妩媚的月芽儿眼鼓励下,激活相声基因的晏清继续小声应着:“那您可真是行家啊!”
“行家不敢当,充其量也就一资深越剧戏迷,梁祝飞花名伶知道吧?陈飞,上虞人氏,师承傅全香,首创祝英台唱腔的正统傅派嫡系传人,国家一级演员,梅花奖得主,曲艺届乃至戏剧届每年的至高荣誉,懂吧?再说演梁山伯的吴凤花…”
隔着层楼有来有回,楼下的晏清冲身边的翁怀憬轻挑了挑眉,楼上的顾姓戏迷就像看到二度梅得主晏某在刻意卖弄似的,他声若洪钟继续道:“那更是了不得,越剧范派小生,师承范瑞娟,华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演员、二度梅!咱戏剧界,能在四十岁前折下二度梅的曲艺大家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当然除晏清那厮不能算。”
“您太客气…咦,不对啊,不对憬,怎么到我这就成了那厮!”
莫名被现挂到,这突发的联动逗得翁怀憬扑哧一笑,晏清为博心上人开怀也算能豁得出去,佯装拍案,微微起身原本还想再演个义愤填膺状的,结果见翁教授被逗得花枝乱颤,俯仰对视一眼,他也跟着一块捧腹失笑起来。
“你害人家失态,别闹了,我去看看准备得怎么样…”
露齿而笑良久,翁怀憬不由嗔怪起晏清来,锋眉稍扬,敛容起身,她移步到窗前,一番观察后脆声道:“快了,乐师们已经在上台啦。”
“哇~今天这阵仗!”
晏清也探头投眼一望,果然舞台左侧幕布前列着两排抱着越胡、板胡、高胡、笛、萧等家伙什的乐师,队伍半截已进门,看人数这折戏的配乐阵容还不小,他还惊奇地发现今晚梅兰芳大剧院的观众中年轻人所占比例颇高,想来也要归于世界线变动在作祟,但这种毫无疑问相当正向。
年轻的观众们多数身着各式汉服,有的手捧鲜花,有的则举着灯牌,翘首等待着“偶像”登台,好几列大花篮整整齐齐将内场的粉丝和乐师分隔开,花篮中插着艳红的绣球玫瑰等,眼尖的晏清甚至还能看清楚飘带上边写着类似“吴老板、陈老板全球后援会帝都分会”、“飞花放心飞,戏迷永相随”之类的应援词。
“要开演啦,倚飒~”
正当晏清腹诽着应援风气吹进梨园果然大势所趋时,翁怀憬遥指向悬在舞台右侧的液晶屏,那上边已悄然更新出报幕信息,没有人声串场,四周渐起一阵悠扬丝竹声。
…
『…久别重逢梁山伯
倒叫我又是欢喜又伤悲…』
…
枣红色厚重丝绒大幕缓缓拉开,未见人先闻声,伴着一段梆板鼓点丝弦和声,花旦唱段随萦萦越胡声送入耳边,充满江南水乡风情的楼台亭阁布景下一位红衣粉裙的女子莲步轻移间水袖轻提转到舞台中央,原先高低起伏的儿化音喧嚣声煞停,场中一片静谧。
…
『…喜的是今日与他重相会
悲的是美满姻缘两拆开…』
…
挽云鬓珠链的女子妆容清雅,水袖挥舞,柳眉轻蹙间她表情愁喜交织着,身形也微微一顿,逐渐步履艰难。
『…但见他喜气冲冲来访九妹
我只得强颜欢笑上楼台…』
祝英台正以吴侬软语诉说着自家心事时,一袭淡黄儒衫的梁山伯风度翩翩地踱步登台。
…
强作欢脱的祝英台:“梁兄请~”
喜气洋洋的梁山伯:“贤妹请~”
…
楼台会上,念白声中梁祝二人演着长亭久别重逢的乍见之欢,而后欲言又止两厢凝噎。
…
击节赞叹的初恋清:“好一个祝英台,梨花将雨,收放自如;好一个梁山伯…
抿嘴微笑的乖乖憬:“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
观雅楼里,晏清不算深厚的国学修养让他突然卡壳,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藻来夸吴凤花的女小生,幸好有翁教授及时为之查漏补缺。
言念君子,温如其玉出自《诗经·秦风·小戎》,正如翁怀憬形容的那般,女扮男装出演梁山伯的吴凤花外放气质给人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她外型挺拔俊朗,内含文质秀气,极为贴合越剧生角所讲究的承魏晋之风度。
魏晋风度,一言概之便是老、庄为代表的道家文化所推崇的以清秀飘逸为美,正是这种独特的审美观才造就了如今越剧富有特色的女小生文化。
由绍兴嵊州地方戏脱胎而生的越剧在地方戏剧繁多的曲艺界中算是非常年轻,它的成长经历与晏清记忆中的前世并无二般,晚清民国才逐渐形成的越剧非常善于吸收、改革,由男小生转为女小生只不过是越剧改革发展中的沧海一粟。
薪火传承中不断推陈出新的越剧,唱腔、服装、妆容、道具、伴奏、曲调等在走出嵊州后,融会贯通其他剧种优点的同时,始终坚持着求变求新,完美体现了“变则兴”的道理,短短百余年的发展便以独到的魅力和自成一派的体系,培育出广阔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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