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嫡女,是如同花朵上的晨露一般晶莹的姑娘,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葬身火海。曾经她们那样要好,是远亲亦是挚友,她的死是她心中抹不平的伤。桦绱忍着泪,带着浓重鼻音说:“证物存于商行,的确是我取走的。”
陆珣郢霍然抬头,惊愕的低声喊:“公主。公主就不怕深陷危难之中吗?”
明知有人暗中跟踪,公主又何必跟他道破,隔墙有耳。
桦绱垂下眼睫,苦涩的一笑:“危难?我更怕揣着悔恨自责平安的活着。”
桦绱起身走到陆珣郢身前,居高临下的质问:“陆大人,就算我没有去追查,仅凭我的经历以及身边之人的遭遇,你敢肯定令尊他无罪吗?古人常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陆珣郢灰白了脸,神情也渐渐僵硬,眼睛甚至不敢直视桦绱的眸,心中道不出的愧疚。他撩袍跪地,就像请罪一般,高大的身影也变得萧索,宽阔的脊背无力的弯了下去。
后面的事他听说过,三家女眷好不容易熬到了出狱,却在离京之后,在长安郊外的村庄染了恶疾病故,竟无一人生还。
桦绱在赌,赌陆珣郢心中的良知和最起码的正义!
桦绱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问:“为何来此?”
陆珣郢:“孙京如来找微臣,臣怀疑有异,怕他会对公主不利。”
桦绱未收回远眺的目光:“大人已经决定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了吗?”
陆珣郢依旧跪在那里,揖手说:“微臣身为袁州军司马一职,职责便是保护公主及袁州百姓安危,先臣后子。”
桦绱缓缓转身,盯着他问:“不为难吗?”
“为难,可是置之不理或助纣为虐,更为难。”他良心不安。
陆珣郢小心问了句:“臣听县令与卫兵说:公主与泾王遭到刺杀。那泾王他——”
桦绱感觉心好似被人紧紧攥了把,痛的她白了脸。她哽咽又隐忍的回答:“是。”
“公主,臣失礼,冒昧问一句,是怎么断定那些黑衣人是家父派的人。”他知晓他在垂死挣扎,祈求希冀是公主误会了。
桦绱回身,轻轻擦了把聚在下巴上的泪珠,语气平静又冷肃:“你们陆府院子不小,仆从也众多,你能认出全部下人吗?”
陆珣郢:“名字也许对不上,但是是面熟的。”
桦绱任眼泪流淌,已经无法擦干净,水眸一片幽冷,问:“那你就没有怀疑过,府中有时进进出出的仆从为何面生还凶相?”
他见过,也问过,但父亲又怎么会如实相告,寻个理由搪塞他。
陆大人再也无力替父亲辩解,望着窗边过分消瘦的倩影,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提醒道:“公主,孙京如跟着微臣过来了。”
桦绱:“来做什么?”
陆珣郢斟酌措辞:“说要取走证物,还说——”
桦绱唇边涌现一抹嘲讽的笑:“是想来盗取证物?还是阻拦吾去长安。”
陆珣郢轻轻一叹气,答:“都是。”
桦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只不过眼中冷意正浓,道:“陆大人信吗?”
陆珣郢:“不信。”
桦绱:“我也不信。李乾成死了,替我挡了一刀,本该死的人是我。所以,他们绝对不是只来阻拦,那样客气。”
俄顷,陆珣郢想起一事:“孙京如提过‘廖家已经派人赶去洪州,他家二老爷是洪州军司马。’”
“。。。”桦绱点头浅笑,这样隆重,才像陆大人的手笔。又问:“他还说过什么?”
陆珣郢轻侧头细想,睫毛飞快的眨动两下,说:“昨日,他问过臣,是否觉得齐大人眼熟。”
还问了齐大人的喜好,以为孙京如有意结交,可刚刚在席上的表现,让他又觉得不像。
齐大人擢升京官,而孙京如又不在长安,怎么会见过他?一刹,千种想法涌入脑海,桦绱走了神。
孙京如来此的目的本就令人怀疑,定然不是孙大人一人的意思,那到底,是谁觉得齐大人眼熟?一个可怕的想法,令桦绱心惊不已。若是不知齐域的真实身份,她也未必会多想,可偏偏她知道。
“公主。”陆珣郢看着前方单薄的娇躯,好像比上一次见到时更消瘦些。崇王走了,泾王又薨故。至亲接连离世,心情想必沉重又悲痛。
许多年前,一场宫宴,他随母亲进宫赴宴。因记在了母亲名下,他成了陆府嫡出的二公子。姑姑特地召见,他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头,唯恐闹笑话,神情紧张的站在那里,供一群高门贵胄的夫人打量。
偌大的正殿可真安静,他试着一滴汗正从头顶滑下,手心一片濡湿。急张拘诸,快要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童声叠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也回头瞧望,见到泾王牵着名绯色衣裙的女娃娃从门口进来,粉雕玉琢,小脸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
有宫人将彩色果糖呈上来,泾王端着给了女娃娃,小娃娃眨动着水汪汪透亮的眼睛,拿了三个。一个给姑姑,一个给了大哥陆延讯,另一个给了他。
“喏,给你糖糖。”歪着小脑袋,扎着双平髻,笑容比果糖都甜。
他第一次进宫,难免拘谨,瞥看了眼姑姑,才从小手中将果糖拾起。她转身跑向泾王,拾起一颗给泾王塞口中,又自个儿捏起一个,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余儿就是大方。”姑姑将指尖捏着的那颗果糖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