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用餐,不言语,吃得差不多时,容修才开口,问他:“喜欢吃法国菜么?”
“喜欢。”劲臣说。
就这样打开了话题,两人聊起法国。容修讲他少年时,在巴黎和教授学钢琴的趣事,劲臣给他讲这次巴黎时装周的看秀经过。
套又疏离,甚至这一刻,劲臣都有些怀疑,曾经和容修交往过的半年,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劲臣指尖掐进掌心,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态露在脸上,他笑道:“还去了一家electric场馆,如果你去了那里,一定不愿意离开。”
容修抿了口水,擦擦嘴角:“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一千平米的空中阁楼,中午是一间餐厅,晚上是摇滚俱乐部,天花板上的设计是用电线交织成的,夜里听着摇滚乐,可以俯瞰巴黎。”劲臣说,“确定巴黎时装周的具体时间之后,和朋友打听到那个地方,本打算和你一起去的。”
“很不错的创意,”容修说,“将来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
就像很多去办理离婚的夫妻,争吵到最后,竟然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往往到头来只能怅然说一句……“缘分尽了”。
彼此温柔一些的两人,再见面时,还能心平气和地吃个饭,没有形同陌路。
比如他和容修。
可是劲臣觉得,眼前这种关系,或许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劲臣深吸了一口气,“容修,我们不能和好了吗,你愿不愿意……再和我试一试?”
“就像所有人都可以结婚一样,世界上所有的蘑菇都能吃——”容修敛了眸中情绪,他嗓音柔和,“但是,有的蘑菇能吃一辈子,而有的蘑菇,只能吃一次。顾劲臣,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劲臣清楚地感觉到,从自己的骨骼深处,有丝丝寒意透出来。
连带小臂上隐隐作痛的纹身小玫瑰,在这一瞬间,痛感也跟着加剧了。
“是的,我明白。”他说。
这时,雅间门敲响,老板带着服务生,拿着一个蛋糕进来,蜡烛已备好,还有一碗寿面,一起放在了容修的眼前。
容修诧异:“这是……”
老板笑道:“顾先生的吩咐,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容修对劲臣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还有面条么,先许个愿。”劲臣说,“这是你回来后的第一个生日。”
容修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劲臣拿过打火机,点燃了小礼花蜡烛。
容修双手合十,双眸微闭,暖色调的灯光里,盛极的容貌惊为天人。
劲臣凝视着他,挪不开视线。
容修许完愿,缓缓睁开眼,和他目光触碰在一起。
在被绚丽的礼花映亮的对方的眼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画面在这一霎那,静止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般静静对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礼花燃尽,两人才回过神来,默契地避开了相视的目光。
后来,两人又聊了很多,关于贺岁片发布会的事情。
劲臣把那半瓶红酒都喝光了,两人离开餐厅时,已近午夜。
*
劲臣眼角有醉意,进到电梯里,转身时,撞在容修怀里,他连忙往后躲了躲,险些绊倒在地。
醉的不轻,容修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散散酒气,我送你回去。”容修揽着他往怀里带,“下次别这么喝多。”
“不用,不劳烦容少,”劲臣笑得妖冶,“我叫个代驾。”
容修没理他,给他戴口罩,大衣裹好了,围巾也遮得严实,带人出了电梯,径直往外走。
并没有去地下车场,而是从大厦正门出来。
餐馆隐秘,地处偏僻,出来是住宅区,四周漆黑,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
冷风吹在脸上,劲臣清醒了些,两人并肩走在深夜小路上。
走到一个胡同口,前方路灯下,依稀过来两个人影。为了避开,容修拉着劲臣,往黑暗小胡同走。
是一座老房子的楼侧小路,路有些不平,连个路灯也没有。容修走在前边,让他跟在身后走。
路不长,走到一半时,身后的脚步忽然停下。
容修往前走出两步,疑惑地停下来,刚想回过头去看看——
还没转过身,就感觉到腰一紧,被劲臣从背后一把紧抱住。
“y.”
。
容修身子蓦地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道嗓音哑透了,劲臣在他背上埋着脸。
他说:“y.”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暗号,也是游戏规则——如果承受不来,不用说“认输”、“受不了”,一旦谁说了y,对方就要停下来。
这是年近三十的两个男人之间的“第一个约定”。容修曾在调情时说过两次,但是,不管他怎么欺负劲臣,劲臣也从没有对他说过。
容修低头,看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臂,过了好一会,他抬起的手并没有拉开对方,而是在虚空中停住,最后缓缓地垂下了。
劲臣的额头顶在他背脊,在他身后紧抱着他。
“y……”劲臣的手臂在发抖,嗓音也在抖,“y……”
劲臣在哭。
听着身后哭声,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容修闭了闭眼,“顾劲臣,别哭,放手吧。”
“就这一次,只有一次,就一次……”
不知是在说只哭一次,还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