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的胃病是在长期执行边境任务时得的。一来,冬天很难捱,在冰天雪地里骑着马,只吃压缩饼干和午餐肉,有时罐头冻成冰坨子,或把雪水烧开了煮方便面也能糊弄一口。二来,主要还是常年紧张,压力过大,边境一旦出任务,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任务。
这天下午休息,两点时,山里起风了,空气里有了潮湿泥土的气味。
容修回到客房里,去浴室洗涮了下,来到书桌前拿出贺岁片剧本接着读,之前他参观过配音室,知道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是一个零件,不能在自己身上出错。
剧本上五颜六色的,全是顾劲臣给他标记的“情绪”代表色。
实在没有办法用颜色表达的,劲臣就在旁边手写备注。
诸如:“幸福的喟叹”。
记得当时容修看见这个批注时,问他“幸福的喟叹”是什么,劲臣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直到容修读剧本快忘了的时候,劲臣突然问他:今天晚饭好吃吗?
容修低头看剧本,点头说:好吃,顾老师,手艺很好。
劲臣又问:喜欢吗?喜欢我煮饭给你吃吗?
容修接着点头:当然。
劲臣就发出一声……
是不是“幸福的喟叹”容修搞不清楚,但那一声似撒娇、似叫-床的声音,让他再也没能把眼前的台词看进去,翻身就把人摁在了身底下。
就是这个人,目标明确地找上了自己,处心积虑,步步为营。那时候才刚开春,在小渡家的私人休息室里,捆缚双手,骑在人身上,伸来脖子,说他只想要自己给他一个吻痕,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容修措手不及,八年多以来,第一次对某人有了性反应。
容修强行将思绪拉回来,专注地依照“情绪颜色”,用配音腔诵读剧本,大约是和领域相关,他并不讨厌这份工作。
划剧本时,手机振动,收到了衣之寒的微信。
[衣之寒]:容哥,歌曲完成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吗?
衣之寒经常给他留言,一直是工作方面的事情,容修就按部就班地回复他。
[容修]:你们的电影拍完了?
衣之寒回复说“是”,随后就把容修拉到《你是我的有始无终》的配音群里面,除了导演和主演们之外,配音导演也在。
容修就在群里汇报了一下配乐的进展。
因为《猫吉祥》是恒影的项目,后期制作可以交给音乐部门的老师完成,但衣之寒的电影,双方协议时是由dk团队承包,所以全部要由容修亲自完成。
眼下,两部贺岁片的推广曲已经全部完成。主题曲的编曲完成,还没有录人声;影片配乐部分则是到了后期阶段……而这一切工作,有能力参与进来的只有聂冰灰一人,容修的工作量和压力不可谓不大。
封凛建议过,让容修聘请两位专业人士,打杂学徒也好,但容修抱着前期学习的态度,表示还是想亲力亲为亲自操刀——毕竟能给他练手的机会并不多,他要趁机多学东西,避免将来给大片配乐时会拖自家影帝的后腿……
容修用的语音,然而,他说着说着,脑子猛然一乱,耳边幻听一般传来自己的声音——
容修,你已经不会再和顾影帝合作了。
给劲臣的影片配乐,成为影帝大片点睛的一笔,不管努力五年,还是十年,一定会助他去国外参展、走红毯、再拿国际大奖……容修,这还是你的理想吗?
他理想过吗,重视过吗,期待过吗,珍惜过吗,他……稀罕吗,你想多了,他只是想和你上床。
容修:“等到……下个月,咳,我……我……”
耳中轰鸣,呼吸局促,心悸不已。
戒断反应。
当时对劲臣说的那句,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如同他曾经戒烟,焦虑,心悸,发抖,这一切会好的。
容修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撤销了刚说一半的断断续续、不完整的汇报内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摁住语言按键。
容修嗓音恢复了常态,发送最后一条语音,柔和而又略显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张导,赵导,我要上工了,先汇报到这里。”
张导:“好的,这边后期也开始了,等你拍完宣传片回来,一起见面聚一聚。”
衣之寒:“宣传时我们联系你,配乐嘉宾来造势,这部片子就打个先例?”
乐贝妮:“容哥,我很期待你能来给我们背书啊!”
[容修]:[微笑][挥手]
并没有正面回答宣传站台的问题,发布会之类的更不能去,毕竟硬石和恒影是死对头。
原本不想睡觉的,容修息了屏就离开书桌,他感到晕眩,躺到了床上,侧着身,摁紧了胃,被窝里很凉。他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有想到,脑袋沾枕头就迅速入了眠。
丁爽拎着餐厅小炒,和封凛来敲门,房内半天没有回应。
容修并没有被敲门声叫醒,向来警惕的他听到了声音,只是梦呓般地说了一句:“去开门,我不舒服。”
如果他身边有人的话一定会听到,但封凛在门外可听不到,等了五六分钟,容修也没有开门,一直关注容修身体状况的丁爽这下就急了,连忙去找负责人拿钥匙。
山区招待所还是那种老式门锁,拿到钥匙开了门,两人冲进屋里,往前仔细一瞅。
好嘛,大少爷抱着枕头,裹着两床棉被,像只大猫一样睡得正香。
容修在睡梦中听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