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希铭很快注意到了这二十来个孩子的异样,全都脏兮兮,有缺胳膊少腿的,有两眼呆滞的,有阿巴阿巴说不出话的,要不是一身校服的马小丁怯生生的站在那里,胡希铭都要认为自己走到了某个丐帮的分舵。
“你是在教他们识字?”胡希铭惊讶的问道。
马小丁身后的黑板上,工工整整的写“大”“小”“人”……七,八个简单的汉字。
“是的,教了一段时间了,他们笨死了,”马小杨轻声说道。
说话间,少年马强从后门走了进来,闷闷地说了声:“糖水开了,”看都没看胡希铭一眼,做到了这群残疾少年中间。
听到糖水好了,少年们一阵骚动,马丁杨手中木棍一挥,很有几分威严的说道:
“不许吵,都坐着不许动。”
说完给胡希铭点了点头,转身去到后门外那个冒着热气的锅边,用个大汤勺子搅拌起来,是熬的一锅蕃薯糖水。接着从门后拿出一叠塑料杯分发起来,每个残疾少年面前有摆了一个。
“不许把杯子弄坏了,马强,你负责帮刘三何小,”马小杨开始往少年们面前的塑料杯倒蕃薯糖水,胡希铭这才发现,人群中还有两个盲人少年。
胡希铭很快弄明白这里发生的事情,田溪村37个残疾人,其中有二十多个未成年人,就是现在胡希铭看到这批人。
现在的田溪村村民外出打工,迎来了新希望,迎来新的生活。可是眼前的一批人,依旧生活在绝望之中。
贫困山村的教育,原本就是老大难问题,正常的孩童往往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上学,更别提有残疾的儿童了。
田溪村小学幼儿园统统没有,学龄儿童读幼儿园需要步行七,八里更远,搭车去白沙乡,至于高中,则是更远一些的金沙镇了。
普通孩子上个学都这么困难,何况一群聋哑残疾少年,整个白沙乡并没有一所特殊教育学校,为残疾孩子提供专门的残疾儿童、青少年义务教育。
马小杨从小在村里长大,看着叔伯阿姨们纷纷外出,整个村庄都在为脱贫致富躁动着,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个聪慧善良的女孩经常和智障少年马强接触,以前她只听村民说马强是个智障,并不喜欢他。可随着年龄渐大,知识面渐广,马小杨知道了一个新名词――自闭症。
经过观察,马小杨认为马强并不是智力问题,而是一个重度的自闭症患者。
不过马小杨查到的这个事情并没有在村里激起半朵浪花,就连马耀宗也只是拍拍马小杨的肩膀,自闭症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带他去大医院看病?钱从哪里来,又有谁陪他去,在这贫困的山村,人们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来讨债的少年。
“讨债?什么意思,”胡希铭皱眉问道。
“乡下都是这种说法,孩子优秀,像秀兰姐,像我哥,那就是上辈子欠了家里的恩情,是来报恩的,反过来,像马强,像他们,都是家里上辈子欠了他们的债,这辈子来家里讨债的,是来拖累家庭的,”马小杨神色有些暗淡,这些事挺复杂的,好在她的表述能力很好,很清楚的为胡希铭说清了这群残疾少年的命运。
“都是这种说法?难道这样不读书的残疾儿童很多?”胡希看着面前这批捧着塑料杯喝得兴高彩烈的残疾少年,心中微微颤抖,眼角有些湿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揪心的画面了。
“那当然,田溪村是个小村子,他们这样的人还不多,整个白沙乡得有好几百,”马小杨叹息道。
“乡里难道没有管过?他们这是不作为,”胡希铭生气的嚷道。
声音大了些,喝糖水的残疾少年们都停了下来,有些惊恐的望着胡希铭,像一群受伤的小兽。这些孩子,可没有半分乡间小孩的顽劣,有的只是深深的木讷与惶恐。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胡希铭尴尬的笑了笑。
“乡里以前有过一所聋哑学校,不过没办两年,就停了,现在就连金沙镇,都没有这样的学校,”马小杨挥了挥手,少年们又继续喝了起来,看来她在这群人心目,威信很高。
少年们又动了起来,有喝完的人起身走到门口,有大一点的少年会帮他们用勺子再舀一点,马强则是低着头往锅下添柴。
胡希铭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只是一个普通的蕃薯糖水,切成小块的蕃薯熬得黑黑的,少年们却吃得津津有味,跟城里孩子喝十多块一杯的奶茶一样,黑乎乎的蕃薯块就像是麦当劳的冰淇淋,让人吮指回味。
“给我也来一杯,”胡希铭看到还有多余的杯子。
“啊?”马小杨犹豫了一下,拿起一个塑料杯,反复的用糖水洗了几遍,盛了半杯递给胡希铭。
“哇,这么烫,”胡希铭无奈的先举着不停的吹。
“叫他别烧火了,这么热的天,已经烧开了就不用再添柴了,”胡希铭有些奇怪,糖水已经烧得很开了,马强却还是一直添柴。
马小杨苦笑说道:“他只听阿公的话,只记得阿公说水必须烧开才能吃,我叫他来,是送刘三何小,没想到他自己烧起水来,”说着指了指两个盲人少年。
“他们你也能教?”胡希铭喝了一口糖水,很甜,加了白糖。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把他们聚一起,给他们讲讲故事,讲讲学校的来,让他们生活没那么无聊,后来我发现大家都很听话,我就自学了哑语,想着能教点简单的东西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