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评议因为斯波义银的强势介入,成为他个人的舞台秀。
幕臣们没了理由反驳,南北近江的军势对斯波御前的威风早有领教,自然也是默契不语。
足利义辉结束了评议。
散了会议,六角义治朝义银一个鞠躬致敬,义银也是还了一礼。
他虽然不认得六角义治,但从衣着上的家纹,和身后侍奉的蒲生贤秀,猜出了她的身份。
两人都没有攀谈的意思。
近江一战过后,其中细节慢慢浮出水面。
斯波义银南近江遇袭,六角义治之前曾经前往目加田家,多半与劫杀之事脱不了干系。
义银野良田一战,打得六角义贤带伤逃窜,狼狈至极,也是让六角义治这个当女儿的没了好感。
双方相见两厌,不如不谈,还能保持礼节不失。
倒是浅井长政主动上前,笑容灿烂。
“御前多日不见,风采更甚近江之时,浅井长政钦佩。”
义银看着这位意气风发的浅井家督亦是微笑。
“浅井姬客气了,你才是春风得意呀。”
浅井家夺回了被六角家占据的北近江三郡,又脱离六角家附属身份,成了幕府承认的独立大名。
如此作为,浅井长政定然受家臣拥戴,甚至已经传出了近江之鹰的美名。
这位刚才元服不久,第一次相见还稚气未脱的浅井姬,已经初露头角,有了一代英主的气象。
浅井长政笑着与斯波义银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今天这场评议,因为斯波义银的插足,让各家的盘算出现了严重偏差。
如今各家都急着回去调整态度,思索如何在此战中,站好最符合自己利益的立场。
所以,时间紧迫,谁也耽搁不起。
能与斯波义银多说几句,已经是浅井长政对他深具好感,乐于亲近。
毕竟,伊贺就在南近江南面。斯波义银与六角家关系不善。
北近江浅井家与斯波义银之前就合作得很愉快,不妨继续愉快下去。
斯波义银笑眯眯送走浅井长政,幕府外等候的明智光秀默默走到他身边。
“主上,我们去见三渊晴员?”
“恩,有些事需要与她通通气。”
三渊晴员回到自己帐内,不免哀声叹气,引得女儿三渊藤英侧目。
“母亲大人,可是评议不顺?”
三渊晴员摇头。
“义银来了,他带来了大和国大批物资补给,评议非常顺利。”
三渊藤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
“母上,斯波御前今日之地位不比往昔,您直呼其名,不太妥当。”
三渊晴员一愣,刚想反驳,想想也对,不免黯然。
和泉细川家被围困岸和田城,她心急如焚。
今天又得罪了伊势贞教,不知道接下来会被如何报复。
说起来,她这辈子顺风顺水,所以说话做事有些意气用事。
伊势家被将军厌恶,但终究是世袭政所执事,位高权重。
之后将军如何收拾伊势家,她不清楚,但伊势贞教肯定会先收拾她。
不然幕臣们见伊势家势弱,说不准会起了其他心思。
武家骨子里都崇尚强者,伊势家想稳住颓势,必然要拿三渊家作伐,以警告其他蠢蠢欲动的幕臣。
道理三渊晴员都懂,可当时见将军黯然神伤,实在不忍心,这才铸成大错。
要是和泉细川家实力不损,伊势贞教尚且有所顾忌。
如今细川元常自身难保,三渊晴员这个妹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不,脱口一句义银,又有不分尊卑的嫌疑。
三渊晴员就是日子太好过了,总是不够谨慎。
要不是细川元常看顾,可能混不到今天就把三渊家败干净了。
三渊晴员想得仔细,刚想点头认错,帐外传来义银的声音。
“叔母说的不错,藤英姐姐太过见外了。”
三渊母女朝帐门口看去,只见斯波义银笑眯眯带着明智光秀走了进来。
“叔母,你我通家之好,我不让门外侧近旗本通报就闯进来,您不怪我吧?”
义银表现的越不见外,三渊晴员越是感动,哪里会怪罪。
三渊家与斯波家如今的地位,不比当初。
义银初入京都,就是个不懂事的雏鸟。开口就得罪了将军,被派去近江做苦差。
要不是三渊晴员在其中斡旋,指不定要被足利义辉厌恶成什么样子。
更不提她为义银求取足利白旗护身,才有了斯波御前名震近江的故事。
三渊晴员自己也没想到,只是好心帮一把灭族的故人之子,竟然捞起个无双战将。
斯波义银在近江,近幾两战,战无不胜。眼看着就要成就二十万大名身份,斯波家复兴再起。
她欣慰之余,也是觉得两家地位已经不合适平等来往。
三渊家虽然是细川血脉,但毕竟不是三管领之一的细川宗家。
和泉细川家本就是细川分家,没有宗家的家格。
三渊家更是分家的送养女,地位再低上一阶。
如果交往的是败落的斯波宗家,那还可以说是实力相当。
而近幾中枢附近的二十万石大名,举手投足连将军都要侧目,如何平等来往?
武家最重尊卑,上下之分极其苛严,三渊家也不例外。
如今斯波义银折节下交,让三渊晴员感动得忍不住擦拭眼泪。
“好孩子,义银你真是个好孩子。”
一旁的三渊藤英听得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