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幻庵看了眼北条氏政的肚子,迟疑道。
“我北条家曾经对抗过圣人的天兵,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但也身负原罪,行事还是低调一些好。”
北条氏政摇头道。
“原罪?
武田信玄在川中岛合战对抗天兵,不比我北条家凶狠?武田义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姨祖母不会不知道吧?
上杉谦信顶着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在北陆道把织田家杀得血流成河,连江户城的临时大评议都不肯来露个面。
与她们两个相比,我的罪过很大吗?我还不够低调吗?”
北条幻庵一窒,看向目光平静的北条氏政。
曾经的弱势家督,现在的威势越来越强,已经渐渐盖过老臣们,俨然有了指引北条家前进的架势。
看着朝气澎湃的北条氏政,北条幻庵越发觉得自己老朽不堪,已经没有精力分辨,也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北条氏政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沉声道。
“北条家会融入斯波神权,我的孩子将以神裔的身份继承我的所有,也就是北条家的所有。
我现在的每一分打拼,都是在为斯波神裔扩张,在为未来的斯波天下而战,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也是如此。
所以,不用担心圣人。
别看他天下无敌,战无不胜,其实他是个软心肠,对自己的女人孩子下不了狠手。
也正是因为他仁厚,我才更要争,更要抢。
我如果不争抢,武田神裔上杉神裔她们就会谦让吗?如果北条神裔未来不如她们的实力强悍,就得低人一头。
里见家算什么东西?里见义尧也配和我斗?她爬上过圣榻吗?她有圣人的神种吗?里见家的家业有神裔继承吗?
既然都没有,那她就必须低头认栽。因为我现在抢她地盘,就是留给我的孩子,留给圣人的神裔。
姨祖母,时代变了,关东的一切都将属于斯波神权,只要是由各家神裔继承的家业,都可以去争去抢。
大争之世,非优即汰。崛起之时,不进则退。
神裔的身份只是保底下限,神裔各家未来的尊卑排序,还得由我们这些当母亲的去为孩子争取。
上杉谦信,武田信玄,乃至岛胜猛,哪个不是殚精竭虑,你争我夺?我若是谦恭礼让,反倒被人看不起。
圣人心里和明镜似的,但他也不好多管。因为不管我们怎么折腾,扩张出来的家业地盘最终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都属于斯波。”
北条幻庵默然不语。
在她的老思想里,斯波家与北条家依然是两个武家集团,但北条氏政显然不这么认为。
北条家将随着她的孩子成为斯波神裔集团的一部分,只要抢回来的东西属于神裔,属于未来的斯波神权,那的确是可以霸道一点。
圣人对外人再仁义,他总归是一位父亲,总会偏袒自己的子嗣。
见北条幻庵无话可说,北条氏政继续说道。
“里见义尧冥顽不灵,我没兴趣再继续和她纠缠。
我已经要求三上桃菜准备,在秋收之后派人挺进房总半岛,把自清运动这把火,先烧到里见义尧以及房总半岛的那些墙头草头上。”
北条幻庵一惊,问道。
“您不准备与其他各家先商量一下?”
北条氏政冷哼道。
“佐竹自己识相,武田信玄心里不急,一直在和稀泥,看笑话。
宇都宫实力不及,上杉谦信没把下野国当回事,随时可以拿下。
惟有我这边的里见,最是难缠,那就拿她家先开刀,正好瞅瞅自清运动威力,也是替其他几家打个样,试试刀。”
北条幻庵皱眉道。
“听闻蓝衣众的鬼头悠亚为人执拗,自清运动挺进房总半岛之事,不知她会不会同意。”
北条幻庵冷笑道。
“三上桃菜收了我的钱粮,受了我的提拔,得了我的恩惠。
我让她跪下,她就得跪下,我让她咬人,她就得咬人。
我不管她用什么办法摆平鬼头悠亚,总之,我要看到自清运动这把火烧进房总半岛,让里见义尧尝一尝滋味。
秋后,贷款对口帮扶的第一批粮食就位,趁着当地人感恩戴德的时候,试着动摇上下层的联系。
看看当地中下层的姬武士,愿不愿意为上层的名门贵胄去挡刀。
如果中下层旁观漠视,就让自清运动席卷房总半岛,以清除腐朽思想,腐朽文化,腐朽习俗,腐朽习惯的名义,好好敲打一下上层。
我倒是挺期待的。”
北条幻庵思索半晌,缓缓点头。
关东侍所三强藩为首的各家,为了牵制东方之众,暗中扶持蓝衣众的自清运动,已经付出了很多成本。
既然有付出,那就得有回报。
随着对口帮扶的胡萝卜到位,自清运动这根大棒也该上线,看看成效如何。
秋后不但是第一批贷款救济粮到位的时候,也是圣人回归近畿的时候,借着圣人离开关东的时机,自清运动正好踏出东进第一步。
北条幻庵看向北条氏政的眼神渐渐复杂,新家督果然是越来越成熟了,但她越是成熟,就越是花尽心思要把北条家彻底卖给斯波家。
对于这个未来,北条幻庵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悲。
北条氏政忽然轻喊一声哎呀,引来北条幻庵关注的目光。
“殿下?”
北条氏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摆了摆,笑道。
“是小家伙不消停,这些天越来越活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