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璐进行了一场深入浅出的交流之后,义银最终确定了幕府对南蛮贸易总方针。
就是对外开放,扩大堺港的南蛮贸易规模,为北陆道商路体系增加更多的新鲜血液,以做大蛋糕的方式,抵消滥发斯波粮票的危险。
虽然义银心里念念不忘打通明日直接贸易这个最终方案,但现在看来南蛮贸易的方案更现实有效,能够暂时稳住斯波家的金融体系。
解除南蛮贸易限制,扩大对外贸易规模,自然也就放松了对南蛮教的限制。
作为佛教守护神毘沙门天,义银不可能赞同南蛮教义,背叛自己的神道根基。
但是,一旦南蛮贸易放开,大量南蛮人深入岛国内部,岛国的审核人员很难分辨出传教士的身份。
大量的传教士会跟随南蛮商人,渗入岛国内部,对南蛮信仰的物理隔离失效,地下教会就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四散破土,拔地而起。
义银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麻烦,但他暂时是顾不上了。
想要南蛮贸易的好处,就必须接受南蛮贸易的坏处,世界上从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利大于弊就是政治选择的根本原则。
当然,义银也不会当面去做这个坏人,而是利用幕府这个政治平台,推动南蛮贸易改革。
让幕府出面,提供给丽璐这个南蛮总代理政治筹码,用于和南蛮商人进行商业谈判。
至于佛教的愤怒,幕府则以坚决反对南蛮传教士入境,只允许南蛮商人行商为由,搪塞佛教各派。
其实正如义银所想,幕府现在这个烂样,根本没有能力分辨南蛮传教士和南蛮商人的区别,更没有能力限制南蛮人在各地的活动。
虚弱的幕府在抵御南蛮的堤坝上开了一个洞,然后汹涌而来的浪潮很快就会攻破堤坝,让幕府对南蛮传教士的限制形同虚设。
这也是义银主送给南蛮教会的一点甜头,虽然他在政治上拒绝南蛮信仰,但现实却是南蛮传教士终于可以深入岛国传教了。
相信南蛮教会也会审时度势,欣然接受幕府的善意,躲在西人葡人的商队之中,进入岛国传教。
只要南蛮教会支持,那么扩大南蛮贸易最大的障碍就被解除了,然后就是丽璐最擅长的商业谈判。
丽璐会把西人葡人的老底子掀出来,逼迫她们让步,让斯波家为首的北陆道商路体系吃到南蛮贸易最肥美的一块肉。
毕竟,不管你是什么贸易,都离不开水运海运物流,陆路运输的成本和风险远远高于水运海运。
只要斯波家还控制着北陆道商路这一成熟的物流体系,任何商业行为都无法绕开与斯波家的合作。
在义银完成对南蛮贸易布局的同时,幕臣集团和足利马回众也在慢慢磨合,逐渐形成了新的京都政治平衡,让义银松了口气。
说来可笑,比起法律法规的惩罚,控制京都的幕臣集团其实更害怕舆论。
她们害怕的不是舆情之下汹涌的民意,而是害怕舆论捅破了她们编织的和谐假象,让更上面的圣人看到真相。
幕府撰写了那么多法律法规,都是全心全意为武家服务的好法律,到头来却没人害怕法律威严,唯一害怕的竟然是舆论揭露真相。
这个笑话真是一点不好笑,这个武家社会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皇帝的新衣,真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童话故事。
义银作为更高的统治者,他其实就是瞎子聋子,只能依靠底层姬武士,发动底层姬武士,去翻出更多的隐患,尝试改变一些不公平。
幕臣集团不敢怒不敢言,但她们在背后一定会拼命诋毁,把这次的京都变局看作是一场政治浩劫。
既得利益者永远无法理解被害者的心情,她们只会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毫不犹豫刨掉整个武家集团的根基。
而义银也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封建神权统治者,他不会搞个十年八年,搞得既得利益者怨声载道,自己永世被人咒骂。
无私奉献的统治者,一定不是正常人,义银无法想象,那种人到底图什么?
义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和朱元璋一样,就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统治这个岛国,安安稳稳得永享富贵。
只要能够达成这个政治目标,他不在乎岛国人的未来是光明还是黯淡。
如果弱民愚民能够让斯波子孙永远站在岛国的金字塔顶端,义银会毫不犹豫把岛国变成一个永远愚昧的封闭社会。
毕竟,他骨子里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岛国人,考虑岛国的未来,他只在乎自己一家一姓的幸福。
有趣的是,这个时代的岛国人也没有家国天下的情怀,她们一样是自私自利,只在乎自己一家一姓的未来。
所以,义银才能和武家集团的爱慕者联手,打造自己的神权,把血脉贵种的意义拔出天际的高度。
如果放在天朝,很难想象那些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精英,会一心一意和义银苟合,搞什么腐朽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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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寒风越来越凛冽,完成了南蛮贸易布局和京都政治安排的义银,知道自己应该出发了。
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再拖下去,就要拖到开春,直接从北陆道商路坐船回关东更方便。
但义银打心底里排斥走北陆道,还是想从东海道绕回关东。
上杉深雪的降生,让他有一种望而却步的怯意。他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他在越后的政治利益关系纠缠太多,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