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崔湜离心的原因,就更好解释了。六部尚书再往上,就只剩下同中书门下三品,左右仆射、门下侍中等屈指可数的官职。在自己对朝堂的影响力远不如从前的情况下,崔湜继续追随自己,已经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己对他的控制力,自然会大幅下降。
而跟张潜交好,虽然同样不能让崔湜升官,却能给博陵崔氏带来大笔的钱财。手头有了足够的钱,崔湜当然可去讨好别人,甚至直接拜入韦无双那个蠢女人门下。
“奴婢参见定王!”
“王爷留心脚下!”
“王爷小心台阶,奴婢为您开门!”
……
屋门口,忽然响起了婢女们七嘴八舌的问候声,让太平公主的心情,瞬间变得愈发烦乱。
不用问,她也能猜得到,来的人是她的丈夫,定王武攸暨。夫妻两个虽然成亲多年,并且名下有二男二女。然而,彼此之间的关系,却远谈不上亲密。
想当初,因为她想嫁给武攸暨,她的母亲武则天,直接赐死了后者的原配。而嫁给武攸暨之后,因为后者故意对她冷落,她很快也移情别恋。身边陆续又有了张宗昌,高戬、崔湜等情人,令婚姻很快变得徒有其名。
但是,因为武李两个家族的特殊地位,她和武攸暨,也无法像寻常百姓那样合离。所以,二人默契地选择了各不相扰。
平素,家里的正堂、书房和主人卧房,全归她单独使用,武攸暨非经邀请,坚决不会到访。武攸暨所居住的后花园那边,大大小小四十几间房屋,无论是夜夜笙歌也好,修仙炼丹也罢,也都与她无关。
而今天,武攸暨却在她刚刚吃了一个大亏的时候,忽然跑到书房里来找她,怎么可能怀着善意?恐怕,即便没本事落井下石,也要当面嘲笑她一番,以获取某种虚假的满足!
“夫人好用功,这么好的春光,居然在书房手不释卷?!”事实好像正如她所料,武攸暨入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又酸又硬,没有半点儿夫妻间的温情。
太平公主的浓眉,顿时就倒竖而起。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笑着回应:“亡羊补牢而已,没想到让定王看笑话了!妾身以前正是因为读书少,才容易被人骗。所以,今日痛定思痛,才临时找几卷书来翻翻。”
“被人骗了?夫人乃大唐镇国长公主,谁人敢欺骗你?莫非,他吃了一斤豹子胆?”能清楚地听出太平公主话语中的敌意,武攸暨也不生气。笑了笑,继续柔声调侃。
“他吃没吃豹子胆我不知道。但有人今天的胆子,可是大得有些没边儿!”冷冷地瞪了武攸暨一眼,太平公主继续撇嘴。“怎么,想问妾身一个败家之罪?还是你那边炼丹和扶植亲族的钱又不够用了,想暂时找妾身拆借一些?”
“不敢,不敢。夫人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夫人的道理,为夫以前从未过问,今后也绝不会过问。”武攸暨笑了笑,头摇得宛若拨浪鼓,“至于炼丹的钱么,呵呵,为夫去年就已经将丹炉尽数敲碎,发誓不再服用任何丹药了,怎么可能钱不够用?”
“倒是夫人这边!”故意顿了顿,他收起笑容,脸色忽然变得凝重,“如果需要钱财应急,不妨跟为夫说一声。虽然为夫麾下没人懂得操持产业,但毕竟为夫的实封还有一千戸,还顶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散职!”(注:开府仪同三司,文官的从一品散职,工资很高。)
“哦,你想借钱给我应急,呵呵,真是稀罕?”仿佛忽然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太平公主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肚皮都开始抽搐,才松开抱在一起胳膊,抬手去擦笑出来的眼泪。结果,不擦则已,一擦,眼泪竟然又淌了满脸。
无论是她,还是武攸暨,这辈子其实都没缺过钱。所谓拆借,完全是夫妻两个在互相挤兑。武攸暨喜欢炼丹,又喜欢周济亲朋,挥霍无度。但武攸暨散职是从一品,爵封定王,每年的俸禄、封戸和职田三项收入加起来,数额非常巨大。只要不去赌博,根本不可能把收入花完。
而她,非但有俸禄、职田和封户,还掌控着许多产业,更是钱多得只愁没地方花。怎么可能需要外人周济?
只是,二人成亲十八年来,武攸暨一直对她不闻不问。而今天,却终于想到拿钱给她,让她怎么可能不感到委屈?!
没想到动辄拔剑杀人的太平公主也会哭,武攸暨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半晌,才低声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两家珍宝阁么?即便把里边的货物也全赔上,不过十万二十万吊的事情而已。还至于让你这么难过?”
“呜——”太平公主听了,愈发悲从心来,竟然直接哽咽出声。与先前女霸王模样,判若两人!
武攸暨见此,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扎煞着两手又楞了很久,方才柔声说道:“算了,破财免灾而已。孩子都有封爵,还都是实封,用不到你我给他们留钱。至于你自己,还有我呢,我已经不炼丹了,总缺不了你的日常花销。”
“不是,不是!”太平公主又是委屈,又是怨恨,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用力摇头,“对方背后,有我皇兄给他撑腰。我输了这次,想要赢回来都未必还能找到机会。”
虽然恨崔湜对自己不忠心,而事实上,崔湜临走之前的一些劝告,她却全都听了进去。六神商行大张旗鼓地送镜子入宫,明摆着就是想请借皇帝的手给自家撑腰。而无论其是否在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