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李显舍不得从国库中拨款,想了想,他又提笔在风车的草图附近,画了个磨盘。“风车的妙用,不仅仅是汲水。当洪涝与旱情缓解之后,还可以利用风车带动磨盘,碾米碾面。若每次碾米,收费两文,则无需一年,官府可以收回全部支出,甚至可能做到略有盈余!”
“这……”被张潜天马行空般的思维,弄得微微一愣,随即,包括李显在内,在场九成九的人眼睛里,都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的确,大唐与历朝历代一样,推行重农轻商的国策。但是,大唐的皇帝李显和在场的官员们,却都深受国库空虚之苦。
特别是今晚受召前来参加追朝的这批“技术型官僚”,每年为了争取一点资金,都得忍受无数刁难。而张潜今天推出的“投资-收益”模式,无疑在他们眼前推开了一扇窗!
既然风车和机井组合,闲置之时可以替百姓磨面回收成本,那建一架风车带动磨盘赚钱行不行?如果投资风车和磨盘可以赚钱,那朝廷以后打造其他有利于民生的器具,是否也可以采取同样的模式?
如果每年各监各署,自己就能赚回百吊,千吊铜钱,谁还用再去户部求爷爷告奶奶?大伙通过正经手段,就能令荷包鼓鼓,谁又何必想方设法冒险去贪污那点儿公帑?!
“秦法,这是秦法!张主簿,你拿秦法蛊惑陛下,有何居心?”就在大伙想的开心之际,卢征明的叫嚣声,又传入了耳朵。比傻狗吠日,还要让人厌烦十倍。
“的确,秦代制造军械,采用过类似办法。只是没这么精细罢了!”既然自称为秦墨传人,张潜当然在闲暇之里,对秦代历史与传闻,下了一些功夫。此刻听卢征明居然拿秦法说事儿,立刻笑着坦然承认。
不理睬对方眼里的错愕,顿了顿,他便快速补充,“可是,书同文,车同轨,也是秦法。建造驰道连接九州,还是秦法。甚至我大唐的正从九品三十级官制,亦摆脱不了秦代官制的影子。秦法虽酷,却并非样样皆是恶法。更何况,我大唐只是择其善,去其恶!”
实在厌烦了继续被这姓卢的纠缠,不待此人开口挑刺,他又朗声补充道:“何为善策?张某以为,凡立国利民之策,皆为善策。哪怕其来自秦汉,亦可学之。更何况,你我脚下之地,原本就是秦土。若是因为厌恶秦国之一切,便抛弃之。大唐之都城,就应该在洛阳,而不是长安!”
“你,你……”卢征明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驳,直气得胡须乱颤,眼前阵阵发黑。
周围的“技术官僚”们,却很少有人同情他。纷纷笑着替张潜锦上添花,“张主簿所献的这个流水线制造之术,不仅仅可以应用于风车和机井,工部每年所造的各种器物,其实都可以采用此术!”
“军器,关键还是军器。若采用此术,甲胄弓弩刀矛等物,造价也可以降低一半儿!”
“非但节省成本,还可以随时更换相同的部件儿。特别是用于车驾,每次修理,都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
“嗯!”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虽然是个没主意的人,但今晚的争论,谁输谁赢,却毫无悬念。所以,很高兴地手捋胡须,他笑着点头:“张卿真是博学多才,胸中居然还藏着如此利国利民之奇术!甚好,甚好,最近都水监向朕汇报,京畿周围多处秋雨淤积,而钦天监又向朕示警,马上会有更多的风雨到来。朕就按照你献上的妙法,让将作监立刻开工,打造五百具风车和机井,交给都水监缓解京畿水患。若是试用结果好,明年便可推向全国!”
“陛下圣明!”都水监、钦天监的芝麻官们,齐齐躬身。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喜悦之中带着轻松。
“臣等替京畿百姓,拜谢陛下鸿恩!”花花轿子人抬人,眼看着张潜平步青云势不可挡,那些先前跟他一起等候参加追朝的小芝麻官儿同僚,也都纷纷向李显躬身,帮忙营造气氛。
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被拍得好生舒坦,当即,就在自己心里,将原本准备赐给张潜的赏格,又提高一大级。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好说辞。太仆卿纪处讷忽然手捂嘴巴,低低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立刻,有小宦官冲过去,帮此人敲打脊背,疏通气血。而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紧跟着就有一个身穿御史服色的人快步出列,“圣上,臣监察御史蒋岸,弹劾军器监火药署主簿张潜,勾结地方官员,伪造出身履历。还请陛下明察!”
“怎么还没完了?”周围的”技术官僚“们,纷纷朝蒋岸怒目而视。应天神龙皇帝李显,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朝堂上有派系之争,乃是正常现象。作为皇帝的,有时候还巴不得朝臣们分成几派,互相挑刺,以更方便他驱策臣子出力卖命。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今天明明李显这个做皇帝的,已经多次示意,准备重用张潜。还有人不断跳出来拦阻,就未免太不把皇权当回事了。
并且,纪处讷身为太仆卿,却针对一个小小的八品主簿屡屡下手,实在也有些不顾身份,也过于违背常理。
然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