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好酒量!”
那新郎官最后实在酒力不知干脆坐到了老道士身旁,竖起大拇指哈出一口酒气大声称赞道,一只手勾肩搭背到老道士肩上,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搭在老道士喝光的空酒坛子上。
洞房花烛夜,要是喝得太多便无趣了很多,新郎也是个实在人,举杯的宾客刚刚举杯便瞧见了老道士身旁呼呼大睡的新郎官,望着右手搭着的空酒坛暗自咂舌,也不敢再劝。
老道士笑了笑也不多说,
只是看着此间的情景莫名的想起了日后自家小祖宗嫁人的场面,总觉着自己养了十几年水灵灵的大白菜要被猪给拱了的感觉,虽然不论是身份还是皮囊那人都是天底下最顶尖的那一类,甚至这事八字都还有没一撇,可怎么想都怎么不得劲,因为那一天总会来的,或许这便是后世的老父亲心态。
一拍坛口,封泥震碎,
“往后没人追在屁股后边,一口一个老祖宗,往后没人天天嚷嚷着,鱼儿要吃冰糖葫芦,往后没人……”
老道士低声念叨着,
言语间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怨气,
又或者是醋意,
仰头又是一口美酒灌下,
望着左侧身旁正看着那“洞房”发呆的小祖宗,
不知为何平日素来了无波澜笑看云卷云舒的自己,
如今也变得伤春悲秋起来,
只想伶仃大醉一场,
老道士突兀的有想起了女方家中那个中年男子喃喃的一句风沙大了些。
如今才晓得,
这风沙,是真的大了些,有些迷眼睛……
……
棺材铺门外,
魏明辅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拉着板车费劲的往城门外走去,这一趟出城后回陈家祖坟二十几里地,此刻未时末,若是空手自然容易,可若是加上这口棺材,依着自己的体力走走停停,怕是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到了,不过能早些也是极好的。
毕竟入土为安,
天底下的百姓对“入土为安,落叶归根”这八个字本来就有极深的执念,偏乡僻壤之地很是如此,为了一坟地打的头破血流的不在少数,而于阉人而言死后能埋入祖坟便是天大的幸事,甚至可以说是做梦也能笑醒的事,将心比心如今将陈闻之安安稳稳的送入陈家祖坟已经成了魏明辅心病,或者说是执念。
一千三百里下来,
自己也是心力交瘁到了极致,
一想着埋完了陈公,
便能踏踏实实的长眠便继续咬牙拉着板车。
“吱呀吱呀……”
板车没有晃动了,
可木轮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魏明辅望着高门大户外一字排开的流水宴席,又看向自己身后拉着的棺材,如今上面盖着一块掌柜的送的白布。
长街上大红一片,
这一抹白色如同拉棺的人一般,
与此间格格不入。
“吱呀吱呀……”
魏明辅只是默默地将板车往街的另一边拉了拉,所谓红白喜事,通常来讲是红事让着白事,可眼下却也没必要搅了别人的兴致。
低头默默拉着马车,
临了,顿了顿看着里边热闹的场景,苦涩的笑了笑,不过寻常高门大户娶亲便是如此模样,可陈公身死确是如此清冷。
“驾,吁吁……”
“快躲开!”
一鲜衣怒马的官宦子弟正驾着马匹从街后而来。
长街转角过来不过几丈的距离,
那官宦子弟刚刚转角望着横在长街上的板车心神大乱,慌忙拉紧,这倒不是怕撞了那人,而是撞了上去自己也不好受。
“砰……”
可还是撞上了,
小城并不宽阔的长街,
一辆板车横在中间挡住三分之一的街面,
撞上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他娘的,你没长眼睛啊!”
那官宦子弟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道,马匹摔倒在地好在街面没有锐利之物,自己和马匹都没有受伤,只是手掌和膝盖擦破了一些皮。
“吃个喜酒也能遇见这档子事儿!”
“啐!”
“他奶奶的,晦气!”
那身穿锦衣的官宦子弟望着白布下的轮廓,也猜出了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吐出两口浓痰到那摔倒在地看不清模样的野人身上。
宦官子弟平日在小城中嚣张跋扈惯了,也没觉得有甚不妥,只要不是平白无故害人性命,仗着做县太爷的老爹,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便是如同螃蟹一般横着走。
那官宦子弟安抚好受惊的马匹后便打算离开。
魏明辅只是低头不语,
浓痰没有落到脸上而是顺着那一绺绺枯黄的头发往下拉伸着,牵出一条长长的丝线,最前方吊着一坨极其恶心的秽物。
没有争辩,也没有哭喊,
甚至没有伸手去擦,
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挣扎着起身往一旁板车望去。
掀开白布,
棺材并无大碍,甚至漆皮都没有掉落一块,只是马匹撞上板车让侧边本就破旧的几块木板裂开了深深浅浅数道裂纹。
“呼……”
看到棺材安然无恙后陡然松了一口气。
“咔嚓……”
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传出,
“咔嚓,咔嚓……”
破旧的板车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早就已经到了散架的边缘,如今那几道裂纹便成了最后的导火索。
“轰……”
厚重棺材压塌了侧边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