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一听这话就笑了。心说我说了这么多,该是你这个老顽固上套的时候了。
燕国公张说曾说过,裴耀卿轴的很,很多时候不知道转圜,故而得罪人很多。虽是才华横溢,可不解人事,终不利于今后的仕途。
李泌觉得今日给他上一课,会对他今后大有裨益。
“裴公,这一念为贼,要看是因何起念。一个平日里老老实实、孝敬阿娘的农夫,突然生出盗心,你不觉得奇怪吗?”
裴耀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有什么奇怪的?看见他人有钱,生出据为己有之心,本也正常。这种事,本官见的多了。”
李泌也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见的多了,那裴公见过家中老母病重,身上却无分文,急切间恨不得卖身为奴,也要救老母的人吗?”
裴耀卿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赵大……”
“我的意思是,这赵大就是这样的人。”
裴耀卿转脸看向那名长史,那长史翻开手里的案卷,看了一会儿后,低声对他说道:“并无记录。”
“将赵大带上来。”裴耀卿喊道。
赵大被带了回来,跪在地上的时候,他偷眼看了李泌一眼。
刚才趴在下面等着挨打的时候,他也听到了李泌说的那些话,知道这孩童是在为自己说话。此时,他心里便是百感交集,觉得这世道还是有好人的。
“赵大,将你为何做贼一事说一遍。”裴耀卿说道。
赵大便把家中老母生病,自己无钱请疾医,去里长家中借钱无果,最后就起了盗心一事说了一遍。
裴耀卿也不是一点人情不讲的人,听了后赵大的话后心里也是一惊。此人甚是孝顺,为救母亲竟然触犯刑律。大唐的第一价值观就是“仁悌忠孝礼义廉”,这赵大便是孝敬父母的典范。
面对如此孝顺的一个人,裴耀卿便觉得自己做事轻率了些。只看案卷,按照平时的问法问了一遍,就把此人定罪确实有些草率行事。
可细细一想,裴耀卿又觉得自己做的并无不妥。这赵大确实入室盗窃,按照律法就该鞭笞五十。
可再想想,这时候把赵大拖下去鞭笞,裴耀卿自己也觉得于心不忍。
裴耀卿觉得奇怪,想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平常就是砍那些贼人的脑袋,自己也没犹豫过,今日怎么为了区区一小贼,竟然这般犹犹豫豫的,没了正法之心?
转眼看了看四周,裴耀卿觉得根由就在面前站着的这个小孩子身上。
“李泌,虽是你抬出太宗皇帝,可我告诉你,赵大该领的罪名还是要领的。”
这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若是别人这般纠缠他,这会早就皮开肉绽了。要知道,长安府尹位高权重,有当场依律杖杀贼人的权利。
李泌却说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可你可以学习你前任府尹的作法,把此事上奏于朝廷,请圣人定夺不好吗?
只是,在奏本上你要加上这样一句话,大唐最为孝顺的百姓被逼为贼,这大唐代天子牧民的官员,还有逢难不救的里长,良心可安?”
裴耀卿顿时惊了,可没等他回过神来,李泌又接着说道:“如何对待赵大被逼为贼一事,就是考验大唐的良心之时。”
裴耀卿正待说话,就听李泌又说道:“赵大被逼做贼,错不在赵大。”
裴耀卿想了想,这赵大如此贫困,是因为他是失去田地的流户,只好租种他人的田地过活。若是赵大无错,那就是让赵大失去田地的人有错,也就是那些权贵有错。
可权贵们犯错的底气又来自哪里?李泌不说,裴耀卿也明白。
“裴公,据实上奏,请圣人裁夺为上。”
李泌把谱都给他打好了。
裴耀卿想想也只能这样了。这事估计不是个例,只是没人想到为他们说句话而已。
这李泌能想到这点,说明玄宗的眼光不错,李泌是一个合格的神童。
“李泌,那獬豸移位是怎么回事啊?”
“咦,我不是说了吗?它们见到那神人便摇摇晃晃的给他行礼,这才有了移位一说。”
裴耀卿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不过,太宗曾为长安府尹多年,这獬豸认识他也很正常。
咦,自己怎么也这样想了?裴耀卿看向李泌,觉得自己今日被这小孩子带了节奏,竟然也信了他的神人一说。
“将赵大押回牢房,等待发落。”裴耀卿说道。
几名衙役过来把赵大拖了起来,他看向李泌,眼里全是泪花。
“赵大,你阿娘有邻人暂且照顾,你不必挂念。”李泌说道。
本已经站起来的赵大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哭喊着“恩人啊!恩人啊……”
李泌已经转身向大堂下走去。经过那道门槛时,一个人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到了门槛那一边。
李泌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只是笑了笑就走了。李泌认出他来了,就是那个上次把他放在马上,带到这里来的刘参军。
李承休牵了李泌的手,与杜甫赵吉等人一起出了长安府衙。
李泌看到李嗣业还站在街对面等着,就赶紧挣脱父亲的手,朝他跑了过去。
看到李泌过来,李嗣业说道:“小先生,那獬豸还挪回去吗?”
李泌一笑,说道:“挪什么挪,这已是神迹了。”
李嗣业愣了下,想不明白李泌让他趁着天黑,把这两只獬豸各自向里挪了寸许怎么就成了神迹了。
“小先生,你不是说只有能挪动这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