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仓官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这刚刚上任才几天啊,先是遇到粮船倾覆,现在又遇到断桥,想是自己流年不利,得罪了煞星。
不过,他觉得最厉害的煞星还是眼前这位黄门侍郎兼转运使。一夜大雨,河水暴涨,水流湍急,就是自己的水性再好,下到河里面也只有浮尸的下场。
看到裴耀卿有些愣怔,仓官又说道:“侍郎,有话尽管直说,卑职无不从命。”
裴耀卿看着他苍白的脸,说道:“刚才你那话里是什么意思?”
“卑职愿意给侍郎做牛做马。”
“不是,上一句。”
仓官眨眨眼睛,道:“仓中有多少粮食,都是侍郎一句话的事情。”
裴耀卿顿时怒火攻心,飞起一脚就把那仓官踹翻在地上。
“狗贼,何以这样大胆,竟敢视府库里的粮食为儿戏?”
说完,裴耀卿的手便摸向腰间。
那仓官见事不好,翻身又跪了下来,顿时连连磕头不止。
“侍郎饶命,侍郎饶命……”泥水四溅,那仓官脸上已是模糊一片。
裴耀卿的那把横刀已是拔出来一半,看到这仓官这个样子,他便冷静了下来。
仓官好杀,只是,这里不是杀他的地方,也不是杀他的时机。
裴耀卿认为,做为一名管理官仓的仓官,那就要账目和实际存粮相符,谷米进出损耗,皆有据可查才是。
可这仓官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仓中有多少粮食,都是侍郎一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裴耀卿心里生出一股恶意,就冷冷地说道:“集津仓中运出多少粮食,你我都清楚。仓中此时有没有粮食,你我也清楚。既然你刚才说仓中有多少粮食,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那么,我若是说仓里有十万石粮食呢?若是仓部的官员来查库,你又怎么应付?”
仓官看到裴耀卿把刀又插回刀鞘,心里已是不那么害怕了。现在听到他这样问自己,就跪在泥地上说道:“侍郎,无人会来查仓,也无人敢来查仓。”
裴耀卿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再看仓官此时的模样,已是没了刚才战战兢兢的样子,而是换了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
裴耀卿突然意识到此事没那么简单,就盯着他问道:“集津仓也是官仓,为何就无人来查,也无人敢查?”
仓官道:“卑职来上任以前,听上官亲自交代过,说是侍郎拿身家性命来做谷米转运一事,且做这事是用了前所未有的大包干作法。故而,朝中有重臣说,既然是大包干,且是圣人恩准,那就只在裴侍郎卸任转运使一职后,只清查一件事,那就是只清查集津仓等各处仓房,看看是不是已是盈满。若是,圣人自有恩诏。若不是,侍郎你及你全家……”
仓官没有说出来的话,裴耀卿自然知道。若是谷米转运一事没做好,自己会被杖毙,家人也会没籍为奴。
“这么说,是有人在朝中这么说的?”
“正是。想必侍郎一心扑在谷米转运一事上,对这事便知之甚少。卑职却听说这些话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所言,那些大臣们也无不从命。”
裴耀卿现在算是知道了,李泌这个大包干的办法有多么厉害。
诸事不查不问,只问结果。这叫什么,是不是就是李泌说的那个特事特办?
想到这里,裴耀卿看向雾气弥漫的对面,可能是雾更大了的缘故,对面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裴耀卿说道:“你起来吧,好生做事,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仓官唯唯诺诺的爬了起来。裴耀卿又说道:“若是有人问你,东都那里运来多少谷米,你怎么说?”
仓官一听又是这话,心说你问这话到底是何意?我该是照实说呢,还是……
肯定不能照实说了,若是照实说,这裴侍郎就不会这样问了。可是,该多说还是少说呢?仓官一时有些为难,就只好看着裴耀卿不语。
看他一脸懵逼的样子,裴耀卿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慢慢说道:“本官多希望那仓里此时有三十万石谷米啊!”
行了,什么也不用多说了。领教了裴耀卿的威,也知道了裴耀卿的恩,仓官自然明白该怎么说了。
等仓官屁颠屁颠的去做事后,裴耀卿又展开那封书信,细细地看了起来。
断桥这边是这样,断桥那边却是另一幅样子。
李泌带来的这些人,正在按照李泌画出来的样子,结绳为桥。
是的,结绳为桥。桥面,桥栏,都是用粗细不一的麻绳结成网状。这样一座桥,只要两面一拉,然后固定在桥头那些立起来的粗圆木上,就是一座吊桥。
当然,这些只是李泌心里所想的。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只是按照李泌交代的做着。至于这座桥结成后是什么样子,他们心里并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那些跟在他们后面来打探消息的人,自然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只看到十几根粗粗的麻绳,和细一些的麻绳被绑成了网状。
这就是桥,就是传说中的吊桥吗?因为没有见过,这些人顿时来了兴趣,便站在不远处看着。
李泌就当他们不存在,只是跑前跑后的教造桥的人做事。倒是贺生早已看过李泌画的那张图,知道这桥一定会造成,也一定能把粮食运过来。
贺生曾问过李泌,知道造好的这桥虽是不能打马急走,但牵着马儿走来走去是没什么事的。
所以,他走到那群看热闹的人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