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见人落水,毫不犹豫跃下去救命;见车袭来,奋不顾身把人推到安全位置;见有作恶行暴,挺身而出勇敢与歹徒搏斗……在那短暂的电光火石之间作出的决定,根本来不及衡量,也许连大脑都未来得及运转,身体便勇往直前作出了英雄之事,可能他并不是那么有道德感的人,但因为他们遇上了灾难,且在那一刻作出了非同寻常的举动,所以才有了值得被传唱赞颂的英雄事迹。

“所以,从来就没有该不该做,只有能不能做。”千叶慢悠悠地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鬼使神差、阴差阳错,只有命中注定。”

沈八荒想做那个英雄吗?

他大概更想安安静静地守着幽冥海,守一辈子也没关系,却不想看着恶灵脉爆发以致生灵涂炭。

白渡川想做那个英雄吗?

他兢兢业业不厌其烦地行走,渡化世人拯救苍生,这是一段没有尽头的旅程,但他更想要走到走不到的未来,而不是无谓地看着此间的生灵就此葬送。

谁都不想被世人崇仰尊敬,谁也不愿被供奉到神龛上,只想默默无闻、隐没于世。

阳光将冰激凌晒化,一滴流动的奶液滴落下来,顺着蛋筒边缘要沾染到她手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眼,顿时融化的雪糕又被低温封冻而凝固起来,她心满意足地将它又凑到嘴唇边咬了一口。

她说:“叶擎苍,你知道,在那个过去,我们都没有救下这片天地——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

“失败”的两个字犹如沉重的秤砣一般砸在他的心上,直砸出两朵血花,叫人头晕目眩,呼吸都要被遏制。

是的,他们曾失败过一次,他就是那个见证。

“你为什么会回到过去呢?”她慢慢笑道,“你大概思考过无数次,却得不到一个准确地回答。我知道,你为我而来,但其实这是错的,你是因我而来。”

叶擎苍跟随她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所以他现在是落后她一步,他终于没按捺住心头的激荡,沙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条路是被我走错的。”千叶说道,“一个人拥有直接性影响世界的能力,可能很难理解,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怀疑,这种可怕的能力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明明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为什么决定世界前进方向的权力要落到我身上来?可若是说,我原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命运而出生的,有些东西大概就能被理解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曾经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将至关重要的时间耗费在了卓鸣身上,我从潜藏在他魂魄中的的异兽身上炼化出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姑且称它为神器也未尝不可,因为它虽然诞生自‘虚妄’,竟拥有可以影响时间与命轮的能力。”

叶擎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控制不住地抬起头,想要看她的脸,但是落后一步,相隔半个身位,他只能看到她带着笑的侧颊,她手中的冰激凌已经吃了一半。

她说道:“那就是后来将你带回到过去的法器。”

“为什么是我?”叶擎苍忍不住问道。

千叶盯着自己的手数秒,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因为,这世上有也唯有一个‘贪狼’。”

叶擎苍很努力克制才将自己躁狂的情绪给平复下来,直觉着像是触摸到很可怕的真相,所以才更要维持镇定。

他艰难地说:“‘贪狼’……究竟,又是什么……?”

“是啊,究竟是什么呢?”千叶仿佛喟叹般说道,“当年麻衣神相批的绝命卦,这片天地遁去的一线生机。”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只有当它发生的的那一刻,你才知晓,原来所有的环都能暗合上,一环与一环相连,一扣与一扣衔接。命运让你回到过去,暗合了‘贪狼’的命数,也要你立在此世之巅,去实现被隐匿的希望。”

叶擎苍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的重生意味着必须改变,他有需要实现的使命,有非完成不可的责任,很多时候,他就是这么撑着熬下来的,但真当这一切被证实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激动,只有疲惫与悲哀。

他并不蠢,他还很聪明。

从见到“靳元灵”的狂喜与激动中走出来,冷静下来的思维很轻易就辨别出来了她这一番话的潜台词,“个高的人要顶着天”她这么对他说,如果他现在也是“个高的人”呢?

他有成为“英雄”的机会,他会去做吗?

叶擎苍从一开始想救的就是靳元灵,其次才是这个世界,他甚至发出哪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要完成的誓言,他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地努力——关于自己某种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他并不意外,毕竟“重生”这样的事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可是他更清楚靳元灵的品性,他知道她的勇气与但当,如果必须要有牺牲的话,她一定会死在所有人的前头!

他能够理解,却不能接受。

他只想她活着——他想要救她啊!

“你……”他颤抖地说道,“那你呢?”

千叶并不隐瞒他,或者说,她将一切的真实都明明白白地摊给他看,包括神州与四海,包括祭典与牺牲,当然,人的脑补总是会在真实边上增添无数符合自我认知的想象,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想象——叶擎苍是怎样一个人,他的思想他的观念,她都估摸得很充分,她想要他心甘情愿地去牺牲,总要营造一定的氛围,给予他适当的理由。

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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