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今日在府上抓到一小贼,此人自称是慕明廷之女,不知该如何处置?”
刘毅刚从军营回来,彭木就跑过来向他汇报。
“小贼?慕明廷之女?”
慕明廷是应该是说慕恒,此人就是前任平寿县令,被蛾贼破城后杀全家再自杀的那位。
“把人带过来。”刘毅有些奇怪,不是说全家都死了么,怎么冒出来一个女儿?他略一思忖,就补充了一句“不得无礼!”
不多时,彭木就带着一个少女前来,在见到这少女后刘毅顿时明白了为啥彭木说是抓到了一个小贼。
此女尚未及笄,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酸臭味,刘毅隔着丈许都能闻见,也就是彭木做事稳重,要是换了一个人,早就将其痛殴一顿丢到牢里去了。
不过刘毅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此人衣裳虽然看起来又脏又皱,但是材质并不差,而且虽然看不清其容貌,但是十指纤细并不粗糙。
刘毅琢磨着倒是有几分可能是真的,加上他也不想闻着这味道问话,就吩咐彭木道:
“彭木,你叫两个婆子过来,差一人去购置些女子衣物,另一人伺候这位女公子洗漱。”
说完刘他就转头对着那女子道:“这位女公子,在下为平寿县令刘毅,稍后再与女公子一叙,怠慢之处还望女公子勿怪。”
那女子怔忪了一会,便举手齐胸,右脚后支,庄重而缓慢的屈膝低头,对着刘毅行了一礼,随后就任由彭木带着离去。
刘毅本来也没把这件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做梦着兵员配置的问题,但是等到过了一个时辰刘毅再见到那少女时,此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其上着长到腰部的月白右衽,下着一条围合式的素色衬裙,容貌甜美,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能看得出其形貌,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即便是以他见过各色美女的挑剔眼光,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不禁楞了数息。
“不知女公子如何称呼,何以至此?”刘毅很快就回过神来,率先开口。
先是屈膝一礼,继而轻叹一声,随后缓缓说道:“姎名为慕时,乃是慕恒之女,此前黄巾贼破城,家母见家严欲以阖家殉城,便将姎藏匿于废弃老窖处。”
慕时说到此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而后黄巾贼入住于此,姎无法出府,只能每隔二十日出来寻觅些食物。直至今日,发现府内黄巾贼已空,方才现身求助。”
难怪方才狼狈不堪,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在忍受丧亲之痛的同时还要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躲两个多月,确实不容易。
她没有被压崩溃,刘毅都要道一声佩服。
应该是真的,这种事普通女子也编不来,他和声说道:
“现平寿黄巾已经被我剿灭,那反叛的县尉李绍也被我斩杀,在天之灵已慰,逝者已矣,慕公子当节哀才是。”
听到他这番回答,慕时急忙又是起身盈盈一拜,“明廷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刘毅连忙双手虚扶,“分内之事,不必言谢。不知女公子是否还有亲眷,我好差人护送你同他们团聚。”
他本事好意,哪知这么一问却是捅了篓子,小姑娘本来强忍着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慕小姑娘默默垂泪了一会之后才哽咽着答道:“已经是……举目无亲。”
看着这个正在低头吧嗒吧嗒掉泪珠子的少女,刘毅不禁有些头疼,他完全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而且还是一个正在垂泪的女孩子。
重点是在记忆碎片里也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因此刘毅也不敢乱说话。
对面这个小姑娘可以算是烈士遗孤,他不想因为乱用前世的言辞套路而违背礼法,被认为是在轻辱怠慢。
刘毅斟酌了会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既如此,你不妨在此住下,我给你安排个婢女,此处你本就熟悉,可以住在你原先的地方。”
糟……
这句话一说完刘毅就后悔了,现在一看,果然小姑娘头低的更深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毅两世为人,轶千石的百里侯,手上有着数百条人命,面对贼寇毫不留情的冷血武将,现在面对一个抹眼泪的少女竟然束手无策,只能讪讪的站在一旁干瞪眼。
他约莫傻站了半柱香之后才听到慕时那清丽的声音传来,“多谢明廷收留,慕时叨扰明廷了。”
“不妨事,不妨事。”刘毅一听连连摆手,“尽管住下,我虚长你几岁,你就当我是你兄长便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莫要见外。”
他本来还要加上一句,在下十分钦佩慕明廷的,想了一下还是没提。毕竟他也吃不准慕小姑娘是怎么看待那个砍死全家的老爹。
“彭木!”
他出声招来在门口等候的彭木,“带女公子去挑选住所,再安排给女公子一婆子一女使,切莫怠慢。”
“唯!”彭木一个正身抱拳,把身上铠甲弄得哗哗作响,然后对着慕时说道:“女公子请!”
慕时默然了一阵,随后对着刘毅盈盈一拜,便缓缓转身跟着彭木离去。
刘毅看着慕时消瘦的背影,暗自叹息一声。
这慕时本来或许不是这么寡言少语,可能原本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只是忽逢大变,家破人亡,才整个人都沉默起来。
乱世!蛾贼!诸侯!
身逢乱世,弱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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