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舒的脸上血色全无,那盏放在验尸房的灯,灯焰变成了墨绿色。
整个验尸房弥散开一股冷寂的气息。
顾东林想要上前看清朱天舒的动作,却被郭捕快拉住,摇了摇头。
“他现在这个状态,最好不要接近。”
吴师爷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朱天舒迈步走向下一具尸体,眼睛里的光芒跳了跳,没说什么从大门走了出去。
顾东林赶忙跟上吴师爷,他不能问朱天舒,难道还不能问吴师爷不成?
“情况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除了查出死者的身份,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总觉得朱天舒从隔间里走出来之后,知道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鬼样子?”吴师爷一愣,还真别说,刚刚朱天舒那张脸,跟中邪没什么区别。
他沉思了一会,再度开口,“这件案子,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看后院的那两具古怪的尸体,尤其是那条大蚺,我们一衙子人都不够填饱它肚子,再查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我们难道还能无视不成?现在的情况跟之前都不一样,你又不是不清楚!”
顾东林焦躁难安,吴师爷一直都是他的军师,智囊一样的存在,他这番话,明显触动了顾东林的心思。
要是真如他所言,如果真的避而不查,到时候朱天舒查不出凶手来,他也要背黑锅。
别说当县令了,闹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
“大人,要想明哲保身,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吴师爷声音低了下来。
这些话,明显不能明说。
顾东林主动侧耳过去,吴师爷细声道,“我们只需要这样,然后这样,虽然这样有些卑鄙,但对于朱大人而言,便是不这么做,他也落不到好下场。”
“你容我再考虑考虑。”顾东林露出为难之色,转身急匆匆回了后房。
这是跟他的小妾商议去了。
吴师爷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宽心,反而陷入更深的惆怅之中,“真正的风浪,很快就要来了。”
两人的对话极为轻声,没有任何人听到。
郭捕快此刻还在验尸房内,看着动作越来越慢,眉头越皱越深的朱天舒,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只觉得朱天舒此刻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而朱天舒,早已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手指触碰冰冷而僵硬的尸体,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极为不妙。
仿佛探身于死鱼遍地的沼泽,腐臭味侵入灵魂,越是深入,五感越是麻木,意识也越来越不受自我控制。
黑白一气珠,此刻黑色的浊气完全占据了主动,随着不断接触死尸,浊气越聚越浓,它仿佛拥有繁殖能力一般,很快就盖过了奶白色的雾气,渐渐拥有了主导地位。
这种体会给朱天舒带来的感觉算不上好,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就在触碰最后两具尸体的同时,他的身体陷入了僵直状态。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幅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画面。
柳如之追寻的兔子和老虎,在他脑海能见的视线之中,已经变成了两具无头尸体,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诉说着死前的惊恐。
在他们的胸口,有一条水柱般凝结成痂的黑色血枝。
“不对!”朱天舒像是发现了什么,双眼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雾气。
他定睛看去,清晰无比的刺痛感从他的瞳孔传来,下意识的他就想要闭上眼睛。
要知道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任何一点创伤,都能引起剧烈无比的痛楚。
舌尖被咬破,一口腥甜的味道没入他的喉间,他的承受力竟就此增强了一些,已经眯成缝的双眼,慢慢张开。
那条黑色的血枝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得清晰,终于,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朵黑色的玫瑰,根茎被血色染红,长时间的冷风吹拂,已经凝结成痂。
在死寂的环境中,那朵染血的黑玫瑰,仿佛一只嗜血的恶魔,呼喊咆哮。
意识收回,场景如同烟雾,瞬间消散。
他已经探查完所有的尸体,最后两具,便是被兔子和残虎所杀。
通过追踪残留的气息,他发现他们虽然逃脱了追捕,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具无头尸体,死相惨然。
无法得知兔子和残虎尸体的具体位置,意味着朱天舒不能通过他们的尸体找到更多的线索,刚刚明晰了一点的案情,似乎眨眼间又陷入了迷雾。
“朱大人,您还好吧。”一道焦急的问候声从耳边传来。
朱天舒回头轻轻一笑,正欲道声无事,却发现郭捕快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倒,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朱,朱大人,你,你的眼睛!”
他颤颤巍巍的,跌坐在地。
朱天舒只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流下,他伸出手摸了摸,心头一紧。
便是没有镜子,他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一张惨白无血的脸,双眼不断涌出鲜血,偏偏自己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换做是谁,也无法淡然处之。
他回想起自己刚刚感受到双眼传来的刺痛,想必这就是为了探查所必须承受的后果。
“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擦擦就好了。”他安慰道。
虽然明知道是个冷笑话,但郭捕快心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