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三十四年十月十五,郡公府的嫡长子傅煊续弦的日子,即便是继室也是八抬大轿,三媒六聘。
不过今日天气不甚好,从晨起开始便下起了小雪,细细的雪花一点点的落下,悄悄的将这冬日的繁华京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纯洁无瑕。
而简家大红的送亲队伍,就在这纷纷细雪中吹吹打打的穿过了整条东华巷。
傅家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办个喜事儿恨不得从子时忙到子时去。阿音到郡公府的时候已经快申时了,冬天的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今天下雪,暮色四合前的余白映着白雪,将这喜庆的郡公府照得一片清明。
“郡主,小心脚下。”丝雀小心翼翼的扶着阿音,生怕她在这种场面下摔了。
阿音拥着紫貂,映着她的脸软软的小小的,一手扶着丝雀,皮笑肉不笑到道:“这么怕我摔了,怎么还要穿这么麻烦的裙子。”
“郡公府办喜宴,自然要正式。”丝雀小声道,“前面就是宴厅了,进屋就好了。”
“今晚是分开坐的?”阿音瞧着来往的宾客似乎都是男女分开的。
丝雀点点头,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喊道:“阿音,这边。”
阿音抬眸看去,一阵清风卷着细雪拂乱了她鬓边的碎发,抬手拨了下:“梁大人。”
“今日郡主真是明媚绝伦呀。”
“梁大人才是英姿飒爽。”
梁清大步而来,看了一眼撑伞的丝竹:“我来吧。”便接过了丝竹手里的油纸伞,走在了阿音身边,却在转身间看见远处一袭白衣正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边。
“有劳梁大人了。”阿音并没有察觉。
“大殿来了,在那边。”
阿音脚步微微一顿,迟疑了一瞬,回头看去,却只看见一件白袍进了对面的宴厅。
“我听说先前大殿一直病着,还挺严重的,以为今日不会来了。”梁清没有注意阿音的神色,淡淡道,“不过毕竟是傅大人娶妻。”
“病了?”阿音心头一沉,就知道杜柳三番两次的去侯府,一定有事情。
“你不知道么?”梁清愣了一下,随即道,“对了,你搬去侯府了,怎么一次都没有回去么?”
阿音眉心轻蹙,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丝懊恼。
“我们郡主也病了半月,所以没有……”丝雀小声解释道。
梁清若有所思的看着阿音:“你也病了,那个秦侯爷不会真的……”说着看了一眼四周人来人往的,“算了,先进去吧,这里人多口杂的。”
阿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云墨病了,那天他有追出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杜柳进不来,慕无尘也进不来么,他怎么也不来告诉我?
还是说,是他不想告诉……
“阿音,你可算来了。”云琦一见她进来,便亲热的迎了上来,“你厉害啊,藏得真好,南疆郡主,侯府还住的习惯么。”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可是却很清脆,偌大的宴厅摆了满满的八桌,都是女眷,虽然人人都在闲聊,乍一听乱哄哄的。可是大家都是在私语,只有云琦这么一声颇引人注目。
托她的福,阿音此刻站在门口,一时十分的显眼突兀。
“四公主安。”阿音淡定的行了一礼,“侯府都还好,劳公主挂念了。”
“可是我听说你病了,我瞧着是瘦了。”
“瘦了不好么,还是四姐姐不喜欢了?”阿音打趣道。
云琦挽着她笑道:“喜欢,越发漂亮了,来坐我旁边。”说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往显眼的位置上拉。
阿音挽着梁清的胳膊微微一紧,笑道:“不用了,我跟梁大人坐,有好些事儿要聊呢。”
“你跟她有什么可聊的,今日我五妹妹也来了,过去一起坐吧。”
阿音一愣,果真看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甚是羞怯的样子,远远地点了点头,嗔道:“四姐姐别扯我,扯坏了要赔的。”
云琦依旧拽着她的胳膊:“扯坏什么了就要我赔。”
“我呀,天底下独一份儿,可金贵了。”
“……”云琦一愣,随即笑道,“你个脸皮厚的,还自己给自己贴金了,你说吧,扯坏了赔给谁呀,是侯爷呀还是我大皇兄啊。”
阿音仔细的想了想,忽然反手拉了云琦的胳膊,往跟前一扯,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自然是赔给我未来夫君了。”
云琦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闻言耳根一红:“要死呀,不跟说了。”连忙火烫了似得松开了阿音,跑了。
众人看的热闹,见状都是一阵疑惑,不知道阿音究竟说了什么。有好奇的过去想要问云琦,刚到跟前就给瞪回去了。
梁清就在阿音身边,她耳力好,离得又近,听得一清二楚的,不由得小声道:“你跟我四叔有些地方还真是像呢。”
阿音扯了扯唇角,挽着她去一旁落座道:“别了,像他可怎么好。”说着随口问了一句,“今儿个热闹,梁四叔来了?”
“嗯。”梁清一撩袍子坐下,微微侧身在她耳边道,“听说你来,麻溜的就跟来了。”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阿音一边想着今晚一定不要碰见梁钥,一边觉得总有目光时不时的盯着她,原本打算不在意的,却终究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过去,一眼便撞见了沈嫣然那欲言又止的目光。
阿音微微颔首,对方却有些羞怯的瞥开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