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薛蟠推测郝家那些姑奶奶表小姐未必亲生, 保不齐是收养的。众人皆思索起来。良久,徽姨微颔道:“说的过去。淑妃娘家的小姐,不骄傲已是难得,岂能自轻自贱到那份上。”

薛蟠接口道:“除非她根本不是大小姐。侯府二房这个位置, 于她的真实身份而言已经高攀。故此她在裘二叔跟前必会很弱——我是指气场上。徽姨你立在裘二叔跟前就很骄傲,裘二叔得小心捧着你。那二房身份不低,却肯不计尊严讨好裘二叔。遂跟他的期望值形成了一个反差, 裘二叔的虚荣心和男性自尊由此得到了极大满足。假如换成一个寻常姬妾, 他肯定不会当回事。”

“那吴太太呢?”

薛蟠道:“吴太太容貌平平、经商的本事极大、且保有尊严和自信。所以吴太太的出身和那裘家二房不一样。可能是家道变故的中产人家女儿, 也可能是因长辈获罪被牵连的官宦小姐。她当上二姑奶奶凭的是与裘家那位不一样的本事。郝家想来也不管她们具体使什么手段。哄骗男人也好、赚钱也好, 能占住某个位置就给身份。占的位置高就是小姐、位置低就是表小姐,占不到位置就是丫鬟。再有,今儿吴太太说她小时候喜欢在大湖里玩儿。哪个大湖?那时候的郝家圈得起大湖么?”

他一壁说,徽姨一壁缓缓点头。“这么看倒是真的输得不冤。怪我自己轻敌。”

小朱哼道:“您不是轻敌, 是眼瞎。”

薛蟠忙说:“眼瞎倒不至于。没经验而已。凭良心说裘二叔长得真不错,万里挑一那种。”

徽姨笑了。“罢了,横竖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遂撂下此事。因郝四吴太太商议的计策颇为寻常, 十六略做安排便可对付,大伙儿便接着打扑克。徽姨输了不肯罢手, 终打了个通宵。

两日后, 一伙人再游莫愁湖, 贾元春和赵茵娘上了孩子们的船。薛蟠若无其事找郝氏聊各级市场分销, 薛二叔在旁闲坐。郝氏极爱听薛蟠的新鲜词儿, 眼角都没瞟隔壁船一眼。

画舫渐渐朝湖心荡去。薛蟠替吴太太和薛二叔斟了一轮茶, 乃正色道:“吴太太,咱们两家算得上是诚心合作了。虽然在商言商,有件事我斟酌再三,还是想跟您提一提。”

郝氏微笑道:“薛大爷请说。”

“吴太太随吴大人来江南多年,京中娘家近况你大约不大清楚。”薛蟠吃了口茶。

郝氏眉头微动:“我娘家如何?”

薛蟠道:“令婶娘瞧上了贫僧的表妹、就是吴大人跟前那位贾同知的族妹,想替令族弟郝四爷求娶。然舍表妹不愿意嫁入有婆母妯娌大小姑子的人家,遂没答应。”

郝氏先头还含笑泰然,听到后头便是一愣:“不愿意嫁入什么人家?”

“不愿意嫁入有婆母妯娌大小姑子的人家。”薛蟠一字不漏重复道,“只想过睡懒觉不请安、自己安排屋舍院落、不用照看妯娌小姑颜面的日子。”

郝氏怔了怔,好笑道:“哪有这样的人家给她。”

薛蟠动了下眼皮子。“贫僧上岸去找随便就能找出十个来你信不?”

郝氏摇头:“随意寻个没有母亲姊妹的年轻男子自然容易。荣国府的嫡长女,能嫁么?”

“为何不能?”薛蟠无端火起,沉着脸、嘴角强行拉起一个假笑,心中默念这位与那强.奸犯也许只是同僚关系。“荣国府并不指着姑爷帮衬爷们的仕途。也不缺嫁妆银子。找个脾气好、模样好、略有几分天真、喜欢琴棋书画的小书生,自在过日子。”

郝氏又怔了半日:“他们府上能答应?”

薛蟠耸肩:“他们府上大老爷说了算。二老爷不敢反对,怕分家。”

许久,郝氏道:“贾家大老爷不想有人帮衬下贾大人么?”

薛蟠重复道:“他们家已是国公府了,不、需、要、姑爷帮衬爷们仕途。有人披星戴月点灯赶考、也有人日上花梢抱衾不起。”顿了顿,不掩讥讽道,“阶层不同习惯不同。皇帝不用金扁担挑柴,大家小姐身边不止一个丫鬟。”

郝氏眉间闪过一丝了然。“可否让我见见贾大姑娘。”

“我会转达您的会面邀请。”才怪。“见不见,只看她自己的高兴。”

郝氏思忖片刻,略带一丝苦笑道:“你们家倒是真惯着贾大姑娘。”

薛蟠诧异道:“惯着?哪儿惯着了?这不是正常的?”

郝氏语塞,扭头望向隔壁。这会子已舟行荷花荡。薛家三个小姑娘穿着红黄粉三色锦衣,皆趴在船舷雕栏上,探出半个身子抢摘荷花莲蓬玩儿。三人腕上皆带着铃铛,袖子皆挽起,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薛家小二爷在舱中支起一个画架子,似乎在描外头的莲花,偏他使的颜料有些奇怪,不是寻常所用。甲板上设了一张大罗汉床,床后立起一把大阳伞。有一罗衫少女抱了只大绒布玩偶躺着吹风。过了会子,孩子们齐声唱起小曲儿。

郝氏侧耳听了听,含笑道:“这调子倒新鲜。”

薛蟠也笑道:“这个本是地球那头的曲子,我手下一个掌柜给填上了词儿。”

正说着,不远处一艘两层大画舫已悄然驶近,郝氏瞧了那大画舫两眼。薛蟠一愣: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小渔船么?还是这大画舫乃闲人误入?一面瞧大画舫上下少说有五十几个人,笙歌曼舞热闹的很,仿佛是哪个富商在宴请宾客。当日十六先生听来的郝家之计,是让郝四扮作渔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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