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根六十岁了。
当三十年过去后,喀尔喀三部北面肯特山中楚库河流域的人丁已经膨胀到需要迁徙的地步了。
在这三十年里,张大根的妻子先后生下了十个儿女,其中长大成人的有八个,像他这样的人家还有不少,随着第二代的生儿育女,肥沃的楚库河流域、红奇科伊县已经载不下这许多人口了。
或者说,就算能载下,但农户们想要吃饱肚子也非常不容易了,人口一多,必定要分走田地和家产,人均下来这田地就减少了许多。
这种景象若是放在任何一个中原王朝,便是土地兼并的开始,再过几十年兼并就会达到高峰,并在王朝的中后期给统治者致命一击。
在稳定的王朝,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当下,这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任何措施可以预防,除非你有更多的土地。
这就是尼堪不断东征西讨扩大国土的重要原因。
张大根先后迁到了图瓦盆地、坎斯克盆地,来到明斯克是他第三次迁徙,他是跟着他的小儿子过来的,已经六十岁的他,小儿子才二十岁。
张大根还是第一乡第一村的乡长兼村长。
三十年过去后,满满的沟壑已经占据了他的面部,他还是大明农户打扮,挽着发髻,插着一根黑簪子,不过身上却是一身短衣,虽是短衣,却由以前在大明常见的灰褐色麻衣变成了棉衣,一身灰色的棉衣,配上他灰白色的胡须,黝黑的皮肤,加上一根在大夏国常见的铜烟锅,这便是尼堪在田埂上见到的张大根。
来到明斯克后,张大根一家重新获得了五十亩上地,这在他看来再好不过,而在明斯克,冬天远没有楚库河冷,夏天很少超过二十度,对他来说可比以前香河老家还要舒适。
何况这里到处都是胡泊,根本就不需要挖掘堰塘,只要修建好渠道,就能拥有万亩水浇地!
这里的土地也不比楚库河流域的黑土地差,前不久,他家里种下了一部分小麦,这是用来作为主粮的,一部分黑麦,这是用来肥田、喂养牲畜以及上缴给官府作为马匹饲料的,还有一些土豆、油料。
历史上明斯克地区的猪种也很有名,张大根来到这里后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营生,他喂养了母猪,除此之外,还有两匹马,一匹可以骑乘,一匹可以犁地。
张大根家的人口在最近三十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三十年前,在京畿香河县时,他夫妇膝下有一儿一女,不过为了交税,他将女儿卖了,在皇太极入关之前,别人为了避税都跑了,只有他留下来了,因为按照官府的通知,他可以将逃户的田地包下来耕种,而只用缴纳一半的赋税。
但不幸的是,在一次从甘肃调到辽东作战的军队在香河哗变了,这支军队将香河乡下抢了个精光。
那一年,张大根的儿子饿死了。
就在张大根夫妇凭着草根、树皮、老鼠勉强挨过了那个冬天,并在田地里种下了官府拨给的种子,刚刚收获不久皇太极就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被大夏人解救了后分配到了楚库河流域,在之后十年,几乎每一年都有新的人口诞生,由于大夏国的医疗保障,他的儿女成活率竟然高达八成。
三十过去后,从他张大根这根大树上发出的枝枝丫丫竟然接近三十口!
这三十口都过得不错,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都在大夏广袤的国土上拥有足够的田地耕种,有的没有种地了,而是投入到其它营生中去了。
按照尼堪的策略,当国内的粮食足够多以至于粮食价格低到一定水平时,就会让一部分农户主动投身到工矿、商业上来,不过眼下这一幕尚未到来,为了鼓励农户耕种的热情,官府还会以一定的价格对粮食进行托底。
但眼下从事工矿业、商业的利润明显比种地高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
尼堪一掀长袍,挨着张大根在田埂上坐下来了,并止住了张大根拼命要跪下来磕头的冲动。
他将头上的缠棕大帽放到一边,尽情地呼吸着周围的麦苗、粪便、橡树林、河水的味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从盒子里掏出了两根雪茄,用剪刀剪好后给张大根递了一根,然后用专门为他制作的金色打火机给他点上。
乳白色的雪茄烟雾在阴天的清晨飘荡着。
半晌,张大根的小儿子为他们做好了早餐,鸡蛋汤、馒头,这都是尼堪非常喜欢的早餐,吃完后,尼堪看着欧式风格的庄园(第一村),附近橡树林、农田、专门留出来错落有致的草场,一时竟有了归隐田园的冲动。
“陛下”
张大根很感动,没有这个人,他应该在辽东的阿哈行列蹉跎一生,满洲人是不会让他们生下这许多儿女的,就算生下来了也养不活,何况他的妻子也不知会不会再配给他,若是遇到出去打仗,阿哈们需要跟着饲养主子的战马,给主子弄饭食,有了缴获还要看管,若是遇到攻城战,更有极大的可能死于“填沟壑”。
但就是这个人,让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有了富裕的生活,还能开枝散叶到上万里的地方,眼下他的儿女虽然分散各地,不过他在坎斯克的时候已经请城里的先生为他家修了家谱,何人在何地做何营生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相隔万里,不过有了火车后,一大夏人眼下的经济条件每隔三年还是能聚上一次的。
这就够了。
张大根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