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姜知津回炎园, 长公主和周夫人立刻发现不对劲。

温摩突然回南疆,勇武侯府给出的说法是因为温摩收到了仡族的急信,所以这次姜知津回来是只身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摩走了之后, 他骤然孤单不适应, 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活泼, 变得安静了许多。

倒也不是不理人。跟他说话, 他也照常答,铺好被褥,他也照常睡, 端来饭菜, 他便照常吃, 看起来十分乖巧, 只是人却眼见着瘦下来。

长公主十分担心,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寻医问药,还打算派人去将温摩找回来。

周夫人劝阻她:“姜家内斗得厉害,少夫人此时避开正是上策,一旦把人找回来,说不定姜家正要拿她做筏子对付嫡系,咱们还是清静些好。”

长公主只得退而求其次, 派人去宫里请风旭来给姜知津做伴。

偏偏风旭近来好像十分忙碌, 无暇前来。

长公主无法,只得和周夫人在一起挖空心思给姜知津准备些好吃的, 哄得他多吃一点。

所以此时姜知津的筷子一顿, 周夫人立即便发觉了, 将那盘蕈子移近了些,道:“这两天早了几场秋雨,山里出了蕈子,秋天的蕈子不比春天的差,尤其是现摘现炒,最是新鲜,公子喜欢就多吃两口。”

姜知津盯着那般蕈子良久,忽然搁下了筷子:“不吃了。”

周夫人立刻命人将那盘蕈子撤了,殷勤道:“那尝尝这个,这野鸭子炖了足足两个时辰……”

“我说了不吃了!”姜知津脸上有明显的怒色,“都给我下去!”

周夫人吃了一惊,不敢再多说,带着人退下去。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姜知津按住了脑门。

那盘蕈子像是一把铁锹,猝不及防铲进他的脑子里。

是的,这是西山出的蕈子,他一尝就知道,因为当初被困在山洞时,温摩烤给他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清甜,鲜润,不用油盐,单只是烤熟,就已经是无上美味。

可现在他吃到嘴里全是苦味。

“笃笃”,外头有人叩门。

“滚!”姜知津大喝。

外面的人不单没有滚,反而推门进来,复又关上门,向他道:“你这样可不像个七岁的小傻子。”

是风旭。

“你怎么来了?”姜知津皱眉,“风昭那边办妥了?”

风昭接连失去古家和姜家两大助力,心中惶惶,赵国公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向皇帝请命,带着赤麟军去驻守南疆,镇慑近来不太/安分的伽南国。

明眼人都知道,驻守是假,带着赤麟军离开京城是真。他们已经感觉到了风旭的攻势汹汹,难以抵挡,想保留实力,以图来日再战。

“父皇要见你。”风旭叹了口气。

“……”姜知津看着他半晌,“你告诉他了?”

风旭无奈地点点头:“他是我父皇,他知道我的斤两,这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得出来的。他答应留下赤麟军,给风昭一块封地,让风昭离京,但条件是我得实话实说,供出真正的布局之人,”

让风昭离京,这是大局已定的意思。

用东宫之位换一个答案,谁也扛不住。

*

在御书房里,姜知津不再像过去那样亲亲热热地喊舅舅,而是恭恭敬敬向行礼:“叩见陛下。”

“在你很小的时候,朕就盼着能有这样一天,后来你病了那一场,朕只道终生都等不到这一天了,没想到你还是给了朕这样的惊喜。”

皇帝伸手托起他,深深道,“风家诸子之中,旭儿最得人心,但他生性仁弱,心慈手软,也许可以成为一位仁君,却无法成为一位明君,而姜家势大,帝王若是过于心慈手软,姜家势必要压倒风家,所以明知昭儿跋扈,朕还是迟迟未能下定决心,现在你为朕解决了这个难题。知津,你肯整肃姜家,朕替天下百姓多谢你。”

“姜家若不整肃,迟早会毁了姜家自身,也会毁了大央。”姜知津道,“大概两个月后,我会有一个想要的姜家,陛下会有一个可保数十年太平的天下。”

皇帝笑了:“只能数十年吗?”

姜知津轻笑:“陛下,不要太贪心。姜家休生养息数十年,正是风家占上风的好机会。或者陛下可以冒一冒险,试试违背血誓,铲除姜家?但风姜两家早已契合在一起,除去姜家,等于断去风家两条手臂,只会白白便宜那些虎视眈眈的近邻们。”

每一任风家皇帝继位之时皆要在太庙对着太/祖的牌位立誓迎娶姜氏女为后,与姜家共享大央,否则将会人神共愤,为天所弃,然后再与姜家家主歃血为盟,方能正式登基。

估计后世每一任风家皇帝都对这项血誓深恶痛绝,恨不能敲破太/祖爷爷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是进了多少水,才会把这种誓言写进传国丹书之中,永存太庙,连一个让后人毁约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皇帝也只能认命地笑笑,姜家肯休养生息数十年,已经算是上天对风家的恩赐了。

他拉住姜知津与风旭,将两人的手合到一处:“朕终于知道为什么世代祖先都要将公主嫁进姜家,其实为的不是掌控姜家,而是让姜家与风家的血脉相连,就如同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旭儿,津津,未来的大央是你们的,你们要一起守护好它。”

“是,父皇!”

“是,陛下。”

“叫舅舅。”皇帝更正姜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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