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强变了脸色,沉下面容斥责林忠:“老头!让你家伯夫人出来见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说话。”
林忠也不惹他,还是乐呵呵的模样欠欠身子,过一会儿,熊强听到屏风后面有人说话,娇声软语的让他酥倒半边,硬是没听出话里的冷淡。
“大人,圣旨上并没有说一起同行,再说我妇道人家走远道儿麻烦,我要带的东西多,各色动用的还没有装完车,姨娘昨天又想起来这是冬天去,最早也得春天回,又要重新准备车,又要收拾春天运用的东西,只怕耽误大人行程,请大人先上路吧。”
熊强应道:“是是是,夫人上路一定比我们男人麻烦,我时常的出门,夫人听我的没错,这茶碗、唾盒、头油、脂粉,都是家里的好,全得带上......”
一面说着,一面悄步绕过屏风,本以为忽然的和美人脸对个脸儿,却见到两扇房门紧闭,有一把黄铜大锁困死。
熊强大为失望,来以前心里仿佛猫抓,面对大锁是一万头猫一起抓,他不死心的嗓音里有沮丧,话里还不肯就此服输:“这衣服也不能少带......一个女人上路更麻烦,我等您。”
房门的外面,茶香撇一撇嘴走开,谁要你等?你要等吗,好吧你尽管等着。
承平伯夫人接旨的时候说过叩谢的话,不过熊强听不出来,隔上几天,又他来一回,也是茶香隔门应付,熊强第三次到来时,在十一月里,承平伯夫人已经在头两天登车离开,茶香边回话边坏坏的想着,听说熊大人是毛太宰夫人的弟弟,那他是京里人,如果他能等到过小年再回京,茶香虽担心跟去的丫头侍候不好夫人,却相当开心。
让他起坏心。
让他路上顶风冒雪的赶路去吧。
熊强也不傻,十一月中的时候,他等不下去了,这雪越下越大,他再不走,哪怕他有日夜兼程的身体,却没有破雪御风的能耐,雪大,马陷进去要半天出不来。
身为京里的勋贵子弟,他不相信伯夫人敢耍弄自己,这个没有丈夫的女子就要进京,她也会想想进京后人生地不熟吧。熊强离开王城的时候恨恨,这小女子刁钻,你顶风冒雪的赶路去吧。
也没有在嘴皮子上放过晋王。
来到南兴是熊强在外省办差最被怠慢的一回,梁仁既然决定和鲁王撕破脸,对他爹下的这道圣旨也勾起陈年的怨恨,熊强想被恨都排不上名,梁仁对他置之不理。
驿站里尽管住,招待上没有,陪客没有,熊强手下的人想刁难,可进不去王府大门。
临走时也没有送路菜,更别指望送金银,南兴的商会看得熊强一行人眼花缭乱,掐指一算晋王府日进万金,羡慕的可以流口水,可晋王府一口薄酒也不肯请,全无主人的仪态。
熊强打马的时候暗道,等我下回再来,这里就该换个主人了,鲁王还没有拜访过,鲁世子却实在客气,而父亲温恭伯又实在会算计,十数回的把鲁世子拒之门外,到接纳鲁世子为宾客的今天,前后共收几十万两。
这一天,梁仁带着长安和永守,还有以王朗为首的六个将军,来到奚重固的书房。
他没有急吼吼的打算求舅兄就与妻子和好,正房里稚气的那位在这件事情里帮不上忙,倒还不如周妈妈,还能主持大局,让奚端秀写封给奚六姑娘的家信,嘱咐她照顾承平伯夫人。
他来见奚重固。
奚重固见到他毫不奇怪,他像是很习惯梁仁忽然出现在面前,歪坐在座位上等着梁仁进来,拿起一个盒子晃几晃,招呼道:“你来的正好,刚巧有人送我几两好茶叶,离明年新茶还有半年,这茶虽然不新了,却薰的好,来来,和我吃茶去。”
......
不管是江氏打理的好,还是世家的书房都会雅致,奚重固让其余的人招待梁仁的将军们,他带着梁仁走向后院,过一道弯弯的红漆小桥,几大盆盆景一挡,俨然一个私密的小天地。
桌子上是小厮们准备的水,还有红泥小火炉、带着松香的炭、一套古朴的茶具。
梁仁的茶道是无师自通,带着他先天性的继承,及后天性的独自岁月,他得到南兴以后,也很少有功夫和人吃茶,见到奚重固娴熟的烧着开水,撒着茶叶,他入神的看着,并在这专注里悄悄的不再紧绷身躯。
承平伯夫人上路的那天,除去龙门商行暗中保护以后,梁仁还暗中派去前后五个小队,怕她在路上就遭到不测,而这件事情里,到底是倾向承平伯的成分高,还是在乎伯夫人性命要紧,这没法分开,承平伯夫人的安全和颜面兼顾着她过世的丈夫。
梁仁刚才来到奚重固面前时,他带着理直气壮。
水在火上蟹眼生过鱼眼生时,周围传来风雪的低呼,梁仁轻吐一口气,嘴角微弯随着水的沸腾有了笑容。
奚重固取水洗茶具、泡茶匀汤,一步步做的分毫不差,等到茶香味把两个人笼罩,奚重固推一盏过来,梁仁没嗅以前,先笑道:“香。”
奚重固尝了一口,很不斯文的啧巴下嘴,也没有茶分三口,一饮而干道:“还好。”
看得梁仁骇然,奚重固给自己倒下,专心致志的泡茶时,他的手法还是熟练的仿佛天生。
他给自己配着话外音:“好不好喝都是我自己泡的,好些年我没有这么悠闲过。”
端起茶杯他没有喝,看向梁仁:“知道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