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疾步赶到府门前的时候, 刚好看到这么一幕情景——

简铭端坐在马上,面沉似水;几名小厮垂手而立,眼皮都不敢抬半下,已经是瑟瑟发抖之状。

林诚眉心狠跳, 眼尖地迅速捕捉到了地上的一溜尚未干透的殷红血色。

他的喉咙登时发紧, 四年前相似的一幕蓦地涌上心头。

可是, 当年那件事是因为大公子。

而今日这事……

林诚没敢往季凝所处的马车的方向飘眼神, 他也怕惹急了盛怒之下的简铭。

遂脸上赔着笑, 趋步向简铭疾行几步,来至简铭的马前, 躬身一揖道:“奴才们不懂事,还请侯爷息怒,为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简铭见林诚朝自己行礼,脸上的冷色并未和缓, 呵道:“诚叔是来替那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求情的?”

这话听着耳熟!

林诚眉心又是狠狠一跳, 四年前祠堂前的血迹犹在眼前。

他可不敢招惹眼前这位杀神,再次赔笑道:“侯爷说笑了!那奴才既冒犯了侯爷, 便是天大的罪,合该任由侯爷处置的。”

“诚叔说错了!”简铭不客气地打断了林诚。

林诚一呆。

“那奴才冒犯的是夫人, 不是本侯!”简铭道。

他吐字清楚,声音亦是不低, 这句话便登时飘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季凝在车内听得清楚,意外地微张了嘴——

她竟不知, 原来那个挨了简铭鞭子抽的小厮, 居然是因为冒犯了自己?

且不说何时冒犯她的, 她没察觉到, 便是简铭这句话说的, 就让季凝意外极了。

简铭竟不是因为喜怒无常,乱发脾气抽人,而是因为,要替自己出气?

季凝抿紧了嘴唇,心里面波澜起伏,一双美目不由得盯紧了简铭的侧脸。

简铭冷冰冰的侧脸,眉峰如剑直入鬓发;薄薄的唇角如刀锋一般冷厉,仿佛随时都能割裂任何东西;鼻梁高挺,让他的侧脸看起来那么真实;还有鬓角……

季凝眯了眯眸——

就在方才,阳光刚好照射在简铭的鬓角上,仿佛晃过一缕银白色?

白发?

简铭年纪轻轻的,兼武艺不凡,竟会早生华发?

季凝觉得自己年纪更轻,不应该眼花啊!

她还想再细看去,阳光转开,已经寻摸不见了。

刚刚的那缕银白色,倒真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简铭的话,听在林诚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林诚在迅速掂对了一番,掂对着简铭说“那奴才冒犯的是夫人,不是本侯”究竟是何意。

侯爷是说,那奴才只是冒犯夫人,而非冒犯本侯,所以罪不至死?

还是说,那奴才冒犯了夫人,罪过更重?

林诚的脑中电光火石地转了好几个念头,还是决定谨慎行事,于是选择了不偏不倚地迎合简铭:“侯爷教训的是。”

简铭眸子凝了凝,盯着林诚俯身下去,头顶的布巾。

他足足盯了一会儿,盯得林诚一副老腰都要挨扛不住了,才幽幽地开口:“诚叔以为,此处是侯府,还是简府?”

林诚身躯一抖,也顾不得老腰弯得酸疼了,慌忙道:“侯爷这话,老奴不明白!”

“是吗?”简铭嘴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这话,若是连诚叔都明白,这阖府的奴才,恐怕就没有明白的了。”

林诚闻言,已经隐隐嗅出了简铭语气之中的血杀之气。

他“咕噜”一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方稍稍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老奴是府中的管家,下人们不懂规矩、不守规矩,合该指点、教导、斥责他们……若是老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侯爷责罚,让老奴也张长记性!”

说着,他作势就要跪下去。

简铭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作势要跪,便连阻止的话都不急着说出口。

林诚以为自己说要跪下请罪,简铭就会立刻出言制止,自己再顺势说了几句漂亮话,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可是,这位常胜侯的眼睛太毒,竟由着他表演——

林诚自以为很像那么回事的弯膝下跪的动作,到了最后只差双膝一软就扑跪在地的当儿,就怎么都进行不下去了。

难道他还真要跪在简铭的面前,卑微请罪?

这可是当着一众小厮的面,还是在府门口……他只要这么一跪,几十年的老脸就全没了,顷刻间这件事就会在府中传扬开来,以后让他还怎么在众仆面前立威?

说白了,林诚不过仗着是府里的管家,又是伺候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以为在年轻主子的面前很有些脸面罢了。

简铭早就看破了他心中所想,遂只冷眼瞧着他将跪不跪、硬撑着弯曲的双腿,模样颇为艰难。

如此,僵持了十几息,林诚就坚持不住了。

他也自知简铭已看穿他佯装请罪讨好,其实心里另打一副算盘的心思,更自知拿捏不住简铭,反倒被简铭拿捏住了。

如今他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双腿酸疼得发麻,熬不住,只得将讨饶的目光投向简铭——

他自然是不想这般没出息细弱的,可是此刻不示弱又能如何呢?

简铭收到林诚讨饶的目光,便清楚今日教训府中下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诚叔快请起!”简铭在马上一抬手,做了个“起”的动作。

又唤常青:“还不快扶诚叔起来?”

常青一直在旁边侍立着,把林诚的一言一行皆收入眼底,直到简铭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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