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
雷光兜转,柳元正的身形显化,一袭碧蓝道袍,清瘦的身影落在了属于五雷仙宗的几座洞府前。
少年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下开了迷濛细雨。
洞府前葱郁的草地上,少年负手而立,远远地望去,升腾开来的烟雾,将天地连成了一色。
伸出手,毫毛细雨落在手掌上,轻柔地几乎难以觉察,最后指尖也只是微微泛起湿润。
微风拂过,连少年的衣袂都难带动。
不曾寒冷,风中反而徐徐送来柔和的暖意,教人的精神都徜徉在一股无言的惬意中,只欲饮上一壶清酒,仰头酣睡半日,便该是仙家一样的逍遥了。
雨水落下,洒在葱郁青草地上,洒在远处嶙峋的怪石上,洒在渐熄人影的修罗场中,连往日里的杀伐都少了许多,也淡去了两界山原本该有的殷红色调。
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
轻轻捻动着指尖,揉搓着沾染的水汽,柳元正缓缓地将手收回袖袍中去。
“可惜了。”
他轻声的念了这么一句,望着漫天雾霭,怔怔地出神。
一场春雨,意味着又一个冬天过去了。
他本是极厌倦寒冬,那冷肃的天气总让他想到幼时失去双亲之后的一个又一个无助且凄苦的日夜,可生身至今,第一次,柳元正希望这个冬日能够晚一些过去。
此刻站在迷濛细雨中,他的脑海中只有绮萱师姐的身影,恍惚间,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动身之前,师姐清婉的叮嘱。
她嘱托过自己,回去的时候要带些好皮子,好让她给自己做一件大氅,若是回返的早,兴许今冬还能穿得上。
可这一不留神,便已经是下一个季节了。
分明是离别不久,可柳元正已经开始思念这个曾和自己性命相见的人。
“可惜了。”
又这么念了一句,柳元正方才折转回身形,缓步走入了其中一座洞府之中。
洞府开在山岩深处,走过冗长的廊道,入目却是一派光亮。
宽阔的洞府中,五雷仙宗诸修成群,各自低声诉说着甚么,嘈杂之音落到少年耳中,反而又显得别样寂静。
角落里,玄海老道与化荣道人凑在一处,两人身前有法焰燃起,随着柳元正走进,顿觉一股奇香扑鼻而来。
瞧见少年的身影,两人手上炮制妖肉的动作都齐齐一顿。
柳元正走到近前,也没有寒暄甚么,只是一翻手,将那云豹的尸体放在地上,这才学着两人盘膝一坐,也不寒暄,径直开口道。
“两位前辈久居两界山,许多手段是弟子在山门中学不到的,正如这仙家灵肴,若是炮制得法,不亚于温养气血的宝丹灵药,昔日在玉都院时,我还用过许多,那还不过是用炼气期妖肉炮制而成的,仍教我回味流连,可惜后来修为渐升,餐霞饮露,今日猎得此獠,遂来学一学前辈们的手段。”
听得此言,玄海老道与化荣道人齐齐大笑。
老道将手中妖肉抛入法焰之中,随即开口道。
“若说参道悟法,当属道子高绝!但若要论这等杂学,便是道子也有得时日去学了!”
说罢,玄海老道与化荣道人都齐齐偏头看向那云豹,只先见云豹通体素净的皮毛,顿教两人眼前一亮,仔细看去时,隐约还能瞧见云纹,勾连始终,却又不喧宾夺主。
化荣道人更是凑到近前,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揉捏着云豹尚还柔软的妖躯。
等看到云豹眉心处的圆洞时,化荣道人更是深深地看了柳元正一眼。
“一击而殒其命,道子好手段,便是贫道初入元婴境界时,也没法下手这么干净!通身气血都锁在妖躯中,此妖驾驭风雷,取其血浆调和成血墨,最善书雷符!骨髓磨成粉,或可入药,炼雷法淬体宝丹!或可炼器,添风雷之势!尤其是这身皮毛……”
未及化荣道人说罢,柳元正已经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道长,这云豹皮毛,晚辈另有用处,至于血肉骸骨,咱们三人均分,算是我学手段的供奉。”
闻言,两人也竟也没推辞,点点头便算是应下。
虽然熟识日短,但到底已经不算是外人,玄海老道本就是少年本脉的老修行,化荣道人与少年的因果更是一两句都说不尽的。
尤其是化荣道人,说来虽也修雷法,听山门差遣,算来却只是宗门中世家弟子,不再仙宗门墙之中,其道号亦不在十八字辈里面,仔细计较,本该和柳元正这等仙宗道子离着远了一层,可到底有昔年双亲的因果在,反而要比寻常同门更为亲厚一些,便是少年称呼他,也只用“道长”,与旁人不同。
“那贫道先取血浆,调和血墨,晚了些,恐怕妖血的品质会跌一些。”
说罢,化荣道人便鼓动起法力来,一道道法印接连印入云豹妖躯中,紧接着,便见一道血线被化荣道人从云豹眉心的血洞中抽取出来。
化荣道人的动作极慢,不止是在炮制妖血,更是在教学,务求少年能够看清楚自己的每一道法印,每一个动作。
而后,化荣道人又一扬手,一株株灵药从道人袖袍中飞出,悬在侧旁。
化荣道人将这些灵药,或淬炼成药粉,或挤出汁液,一一与云豹血浆调和在一处,与此同时,更是温声与柳元正讲着其中的关隘。
几如丹道一般,君臣佐使、方剂配伍,乃至于阴阳五行,森罗翻覆,之后更有许多化荣道人本身的经验之谈,如在野外不便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