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挠了挠脖子,面露彷惶。
“某也不知道,感觉以前好像知道,可又忘了。鬼老了,记性也不好……姑娘是新近的亡者?”
“是啊,奴家住县城外的小山村,一日正在院中井边打水,忽遇歹人欲行不轨,某不从,便跳下了井。”
女鬼说着说着,掩面抽泣起来……老井背锅,屡试不爽也。
周围众鬼无不报以同情,问过了女鬼的家事后,纷纷出言宽慰。
女鬼逐一道谢,话题又转回城南小院里的神秘人物。
“我辈虽不知那人是谁,可想来应当是一位阳间的高人。”
“是啊,好几次夜晚飘过城南小院,隐隐听到有人讲道,又见华光万丈,笼罩小院。”
“我听一位老鬼说,楚夫人曾经连夜为一个女婴修改命簿。而在那之前,她曾去了一趟城南小院。”
“嘶……楚夫人已是我文和县阴间的大王,那人能让楚夫人修改命簿,他岂不就是大大王?”
“白日里当生人,享受人间烟火之乐。夜里却摇身变成阴间的大大王,驱令鬼怪,无有不从……真是一位高人啊。”
“可惜阴间律令森严,要是我能托梦子孙,让他们去求拜城南小院里的大大王,定能造福后代。”
听着众鬼怪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白衣女鬼若有所思般地点着头,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讽,告辞离去。
“真是一群蠢鬼。这么久了,居然都还不知城南小院里住着的是谁?”
“呵呵,若本座没猜错,这位阴间大大王,想必就是庆春楼里掌柜口中的徐府银僧……也是破了本座梦术之人。”
“小楚啊小楚,你不依附本座和乱道盟也就罢了,可竟然选择投靠一个僧人,脑子被驴车轱辘给夹坏了?”
“杀僧令尤在,你这么做,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啊。”
白衣女鬼一边向前飘飞,一边幽幽低语。
她并非本体。
而是空山姥母在闭关之前,留下的一缕魂念分身,于暗中监守这场梦境。
此时,她通过多方打探,终于推敲出城南大大王的人间身份?急欲回转?将这一消息,告知尚未出关的本体。
“竟然依靠一个僧人来自保?徐府也算气数将近……”
“……嗯?等等?那人身份是什么来着?”
白衣女鬼猛然停下,眸中泛起恍惚之色?紧接着,心头剧震。
她明明记得?前一刻?自己还念出了那“大大王”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有些棘手,却有着极易辨认的特征。
可下一刻,她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任凭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也回想不起来。
就仿佛,自己被人施术,强行抹除了这一小段记忆。
“糟糕,难不成,有人提前施术?遮蔽住了天机!以防那‘大大王’的身份暴露?
这‘大大王’究竟什么人,又是何等身份?天师道?不良人?隐门叛徒?又或魂气高人?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秘密!”
白衣女鬼轻抚长发?思索片刻,毅然转身?重返文和县。
不多时?她再度来到了庆春楼。
看到了那枚已被高高供起的银子。
其上横幅写道——“妙手银僧之宝”。
猛然间?她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那个人间‘大大王’,竟是个僧人!难怪要施术遮蔽天机!呵呵,考虑得倒是周全,可惜,遇上了本座。”
她一边自语,一边念念有词,施展鬼术,将这段记忆变化成书信,收拢进一团灰色烟气之中,随后向县外急奔。
可没等她离开文和县,灰色烟气爆散,那封藏有真相的书信,也随之化作灰烬。
而她的眼神也变得迷茫懵懂。
“呃,本座又忘了,那个‘大大王’究竟是什么身份来着?”
白衣女鬼咬紧牙关,迟疑良久,又一次返回县里。
石桥柳岸边,几名倒夜壶的妇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这月亮也真是怪,说圆就圆,说弯就弯。”
“每次看到它,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城南小院的那一位。”
“奴也是,那僧人的头可真是圆啊,又圆又白,好想摸上一摸。”
“哎,有那个凶巴巴的侍女在,是没得指望咯。”
隐于一旁的白衣女鬼正饶有兴致地听着众女八卦,陡然间意识到什么。
“等等,光头……僧人……我明白起来了!那个隐居城南的大大王,他不就是个僧人吗!”
白衣女鬼兴奋地舔了舔唇。
她也不再急着飘出县城,口中念念有词,想要强行唤醒本主,传报这一惊人的消息。
然而,她刚要施术,忽然间一阵钟鸣声从天而降,仿佛裹挟着文和县的众生愿力,笼罩住白衣女鬼。
白衣女鬼抬头大惊:“这……”
她突然意识到,对方不仅遮掩了天机,更是下了法咒。
“但凡有对那僧人怀有恶意者,都将中术,并遗忘其僧人的身份……”
话音未落,她便被金色的火光包围。
魂念分身随之灰飞烟灭。
……
大唐南方。
岭南道与剑南道相接壤的某处。
山势开阔,大河滚滚,却有一座宫殿矗立于山河之间,纡深壮丽,美轮美奂。
它常年被雾气遮掩覆盖,远近虽有乡人自幼听闻其传说,可能找到者,寥寥无几。
乡间有传闻,若能找到雾宫者,当得仙缘,或从此留于雾宫,又或被仙女赐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