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月光下,他那低垂的眼睑仿佛蒙着淡淡的雾气,腿边的手不着痕迹地轻微颤了一下,心里却如同狂风过境翻江倒海,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轩然大波。
‘怎会有这种事!’
‘杀僧令问世二十余年,天下已无真和尚。神荒灭佛法咒降世,更让信佛者破戒食肉,无法自持……这个僧人逸尘,竟能不受神咒影响,肉食佳肴当前,视若无睹?’
他强压心底惊骇,再度斜睨向那僧人。
精美石灯幢华光铺洒不及的夜幕阴影中,黑暗气息如海似漠,堆积在那袭如被月光浸染的雪白僧袍下。
无论是沸反盈天的晚宴,还他身后择人欲噬的黑潮,都无法侵扰那僧人分毫。
僧人静坐无声,眉眼耷拉,唇红齿白,神色清旷。
可真正令人窒息的,却是他头顶释放出的那一阵阵莹白如月华的光泽。
宛如一盏孤燃于世的佛前明灯,驱散人间寂暗与污秽,照耀彼岸与往生。
‘佛法如光,常伴其身……这可是真正高僧大德才能拥有的法相啊!’
忽然间,那僧人转过头,视线飘来,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神情,似笑非笑,高深莫测,难以言喻。
京城贵客倒吸口凉气,略微不自然地撤回目光,继续与徐芝陵谈笑风生,掩饰着内心的震惊。
这僧人,好生看不透!
……
厚沉的铅云彻底遮住了县城上空的皎月。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青檐斗拱落下,在庭院四方织起珠帘。
骤降的雨点淹没了悠扬乐声,也让这场宾主都未尽兴的宴席早早散场。
雕梁画栋的九曲回廊中,周逸目送着京城来客离去,下意识摸了摸圆润光滑的头顶,忽然觉得有些胸闷。
“刚才在脑袋上抹了把鹿脂,一定被那个大胡子贵客给看到……草率了!该不会把我当成傻子吧?”
想到这,周逸不禁仰天长叹:“我真是太难了!”
他才不想当和尚。
他想吃肉,想攒钱,想拥抱此间大唐色彩斑斓的新生活。
然而僧人要想还俗,不受戒律约束,是有条件的。
相比那个毫无人性的条件,还是长头发更容易些!
为此周逸进行了多番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