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到楚州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李庭芝还记得那时候的楚州城,筑成不过十多年,就像一个新生的巨人一般,立于淮水之侧,拱卫着大宋江山,从来就没让他担心过。火?然 ?文? ? .?r a n?en`
而眼下,这个巨人的躯体上还残留着石弹轰过的痕迹、密密麻麻的箭矢插得到处都是,城楼上缺了一个角,脚下的护城河被沙石、泥土甚至是尸体填满,羊马墙被拆毁、推倒,浑身都带着伤,但却依然矗立不倒。
踏上吊桥,越过那些在城下辛苦劳作的民夫和军士,高大的城门已经为他敞开,楚州城中的文武列成两队,在门口迎候他的到来。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刚刚越过护城河,离着还有五十多步远,李庭芝就勒住了马儿,当先跳下来,将绳子扔给了亲兵,竟然就这么走向了他们。
“属下楚州守刘兴祖等率阖州上下恭迎相公!”
见他提前下了马,这些人自然不会等在原地,在刘兴祖的带领下,一起涌上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就齐齐朝他施礼,李庭芝赶紧加快了步伐,也只能堪堪将刘兴祖的胳膊架住,等对方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张满脸憔悴、不修边幅、胡茬遍地的模样。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刘兴祖奉调楚州,到建康城领取官凭印信之时,那个时候,能从一干重臣心腹当中拿下这个位子,前者除了兴奋,还有些许意外,而现在的结果,证明了李庭芝的眼光没有错。
“你......辛苦了,诸位,都辛苦了。”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李庭芝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喉头都像堵了个塞子,咽得很难受。
在计划成功之前,要说楚州城一定守得住,刘兴祖自己都说不出这种话,他让叙之先生带回去的,也不过是‘与城偕亡’四个字而已,实际上,两个多月撑下来,城里头的死伤依然超过了一万人,而他总共不过也才三万多兵马。
因此,在建康幕府的筹划中,这就是一颗弃子,用来消耗敌人的兵力和士气,从而为整个计划赢得更大筹码的一颗弃子,这一点刘兴祖又何尝不明白,富贵险中求,这是风险也是机遇,守下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这个首功就跑不掉了。
“属下等,幸不辱命。”刘兴祖的眼睛里闪着光,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谁都明白,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战争才刚刚开始,李庭芝进城,对他们既是一种肯定,也是鼓励,能得到相公这句辛苦,那之前的一切就都有了价值。
跟着他们一路进去,沿途所见让李庭芝感到欣慰,看得出来,此人是用了心的,城里的一切显得井井有条,并不是久围之后的那种破败,在经过的军士们脸上,也能看出兴奋之色,他们不仅没有被吓倒,反而士气可用,这如何不可喜?
对任何统帅来说,一支磨砺之后的队伍,都是弥足珍贵的,这些活下来的军士,就是扩军之后的骨干力量,他们从新兵变成了老兵,再去带着为数众多的新兵,一代一代地这么持续下去,才能最终保持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这样的老兵,越多越好。
除了抚慰,更重要的就是大军的安置,天寒地冻,城外扎营多有不便,楚州城里没有多少百姓,大量的屋子空了出来,无论如何都比外头强,当然李庭芝的行辕,就直接安在了楚州府衙内,这既是惯例,也是一种尊重。
而以刘兴祖等人为首的将校们,最为关心的当然就是大军的下一步行动,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了,地处江北的他们将会遇到天气这个计划之外的敌人,这一点来说,敌我双方倒是平等的。
面对下属们或明或暗的探寻,李庭芝总是笑而不语,不是故作神秘,而是计划中属于他的这一部分还没有到来。
楚州城东门的城楼上,一个角已经没了踪影,看着摇摇晃晃地,也不知道中了多少颗石弹,李庭芝却是毫不在意,从城楼上向外望去,元人的大营隐隐连成了一片,在他们的背后,淮水像一条黑线弯曲着,而海岸线,已经看不到了。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属下,都是安排好了自家的营地之后找来的,而在后面还不断地有人缘着石阶登上来,渐渐地挤满了城楼,等到李庭芝转过身时,便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就像是军议被召集一样的整齐。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在这些熟悉的部下身上,而是一个百姓装束的男子,那人又瘦又高,黑黑的站在人群后头,无论是样貌还是个子都甚是显眼,李庭芝朝他招了招手,这人再三确认是找自己,才分开人群来到他的面前。
“本相认得,你是黑牛。”
“相公好记性,正是小的。”刘二并没有露怯,在建康府他同李庭芝见过不少面,只是后来到了楚州城,才分别了数月。
这人不是他的手下,当然也不必前来应卯,跟过来又没有急着求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什么不是很紧要的消息到了,果然,不等他开口相问,刘二就拿出一卷纸,递了过去。
“方才刚刚收到的,招信军那头的呈报。”
李庭芝将那卷纸展开,慢慢地读着上头的话,眉头一点点地舒展,嘴角扬起了笑意,那份喜悦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的脸上,也感染了城楼上的部属们。
“张督府亲率大军,一举攻破元人大营,毙、伤两万余人,降者不计其数,招信军之围已解。”
众人一听,纷纷向恭贺,这的确是一个喜讯,招信军的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