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送达的时候,刘禹正在滇池边散步,号称八百里的宽阔水面,被高原的朔风吹得波光阵阵,不远处就是号称“春城”的昆明,此刻是元人所置中庆路的路治所在,也是后世的滇省省会,从现代化的高原城市一下子回到它的七百年前,那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犹为真切,因为与中原的城池相比,这里显得十分荒凉,既没有高大的城墙也没有繁华的街道,众多的人口,很像是后世的某个边陲小镇,充满了原始风情。
“自进军以来,我军共有一百七十三人染病,死亡两人,痊愈八十一人,其余的也都开始好转,粮草方面有峒人的接应,还算不错,你这冷不丁地送了这么多好吃的,若是往后又没了,别说他们,某也会不惯。”
金明笑着道,刘禹摇摇头“这便是所谓的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早在歼灭阿里海牙集团之后,虎贲军主力便抽出了两个厢兵分两路,一路绕道真腊、暹罗进军蒲甘,一路自占城、安南直插云南,也就是金明所领的前厢,他们走的就是当初安南人的侵袭路线,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行程数千里,一举拿下了云人的统治中心,只不过由于云南行省的驻军太过分散,主力又去了蒲甘,战果没捞到多少,只是俘虏了一大堆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家属,还有被元人留质的当地土人高层,基本上涵盖了全省的所有土司。
“娄蛮子那厮动作太慢了,离大理城还有两百里,你不去他那里看看?”
“怪不得他们,一路要作战,路途险阻,又绕了那么大一圈,慢上一些也是应该,如今这速度已经是奇迹了,他要听到你这么说,一准得咋乎。”
金明哈哈一笑“要不是等他,老子都打进蜀中了,不怪他怪谁?”
蜀中?刘禹神色一黯,那里是宋人抵挡最顽强的地区,整个已经堡垒化了,为了啃下它,元人前前后后打了足有五十年,挂了一个大汗,一堆将领,所谓的“焦土抗战”,其实古以有之,从元到清,都是被屠戮得最彻底的地区,后世的川人,几乎都是从中原移民过去的,可他们依然继承了当地的那种血性,不屈不挠,血战到底。
“你们的任务是打下一路巩固一路,云南联接着蜀中和蒲甘,从这个方向一路修过来,是内陆最近的一条通海渠道,有路就会有人,有人就能发展,将来不需要掌握全部,只需要控制住交通,就要将它牢牢控制在手中,与半岛不一样,这里的驻军要加强,前厢和中军开拔之后,为了防止反动势力的反弹,完成换装的后厢将会进驻云南,就以这里为中心,建立军管区,配合峒人清洗当地的顽固势力,等待筑路大军的到来。”
金明听着他的计划,脑子里一片骇然,沿途尽是山地,河流全夹在高山之间,行走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修路,可听他那意思,是打算一直要修进蜀中,“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在这位抚帅的心目中,战争已
经不再是优先考虑的事了,他突然理解了在琼州高级战略研修班上的那些课程,要想达到稳固的统治,交通和通讯才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刘禹却没有去管他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半岛的形势很好,几个农垦区都在大力建设中,今年预计会是一个丰年,产出了粮食只是其一,能把它们运出去才是其二,你看看这里,高原、山地、沼泽、森林,没有一处吸引汉人到来的条件,可它又很重要,不能掌握在土人的手中,你们一旦离开,这些土司必然蠢蠢欲动,他们与峒人仇恨肯定会爆发,就是咱们介入的最好时机,咱们能少沾点血,就少沾点,杀戮始终不是目地,无意义的杀戮更是要坚决杜绝,否则会影响到将来咱们成为制度的制订者。”
若是在以前,金明是听不懂这番话的,如今他多少也能了解了对方的心理,天下很大,大到一个人用一生可能都走不完,只听得刘禹又说道。
“入蜀之役,需要一个统帅,你和娄定远,用不着都浪费在这里,老金,我还是希望你去中路,指挥中原战役。”
这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金明心里也清楚对方眼中的诚意,可他还是摇摇头。
“让娄蛮子回去吧,他带后厢驻军,前厢和中军交与某,中路两个军都是老总,某去不合适。”
这话让刘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让他明白了对方心意已决,那就是不争功,这等光复大功,只能由自己来领,果然势力一大,人心也会变得复杂,就连金明这种老粗都开始弯弯绕了。
听他这么一提醒,刘禹也觉出了不对,且不说中路两个军互不统属,谁去都不合适,假设金明当真总领中路军,而将来打进河北路,就会与京东方面的东路大军联合,那支大军的统帅可是他亲妹子,整个北伐不就成了金家人自己玩?将来他们何以自处,他心里有些惭愧,这么明显的事实都没有看出来,说好政治敏感性呢。
“成,就依你所言,娄蛮子到了之后,中军也交与你,若是蜀中还在坚持,你们在歼敌的同时,向残余的宋军表明立场,向他们说明,朝廷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可以选择继续从军,就地编为驻蜀军团,若是不愿意再从军,一切待遇比照军属待遇,愿意到琼州来看看的,咱们欢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同他们敌对,具体的事宜你斟酌着办吧。”
刘禹这么说就是将这一路全都交与了自己,同时也明确了一点,这次进军将与朝廷划清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