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上的大雨整整下了三天,大雨将四下变成了一片泽国,这样的天气对于攻防双方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在半岛上呆了两年之久的阿里海牙自然懂得该如何利用,火器怕水是能想到的一个基本常识,然而谨慎起见,他并没有趁势命令部下冒雨出击,而是决定加大这一趋势。
于是在第一次进攻失败之后,他便集中所有的民壮在营中开挖沟槽,这些大大小小的沟槽与河岸相连,全都指向半岛的底端,天从人愿,在沟槽即将峻工的时候,雨季如期而至,连续三天暴雨使得水位猛涨,他在河水渐渐漫过堤岸的一刻,下令掘开堤口,凶猛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下,怒吼着扑向远处的宋人阵地。
“噢!”
“天灭南蛮子!”
“颤抖吧,接受来自长生天的制裁!”
“真珠,可怜这些无知的人吧,愿你的怒火,洗清世上所有的罪孽。”
早已经未雨绸缪将营地转移到高处的元人各部看到眼前的壮观景象,无不是振臂高呼,他们每个人都相信,如此大水哪怕宋人当真有座铜墙铁壁也是无用的,因为这只是开始,随着雨下得越来越大,这场人为制造的洪水将整个尖角区域变成了一片汪洋,连开挖沟槽的土人青壮们都伏在地上,嘴里念着无人听得懂的字眼,为这一可怕的景象而颤抖不已,认为是神的惩罚。
望着被雨雾遮蔽的远方,阿里海牙却没有如部下那般乐观,宋人在这期间毫无动作,难道是缩在那道矮矮的胸墙后头等死?他不相信,自己的意图任何一个合格的统帅都能看得出,若是对方愚蠢至此,又何必让他劳师动众跑到这里来?
不信归不信,换成自己在同样的情况下,除了全军出击以外,也没有什么破解之法,雨势终于在第三天开始减小,到了第四天的清晨,不等完全停下来,一支骑军就在他的严厉催促下,冒雨朝着被大水淹没的宋人阵地方向前进。
“大帅勿扰,这等水势,属下等从未见过,哪怕他们三头六臂也是无用,依属下们看,宋人只怕已经被冲进海里去了。”
部下的话恍若未闻,阿里海牙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些骑兵行进的方向,随着天气的好转,视野变得更远,远处的水势在渐渐褪去,有些地方露出了泥土的模样,不过大多数还是被泡在水中,宋人的胸墙已经看不到了,不知道是冲垮了还是被淹没,架在后面的高台也是不见踪影,那个方向上除了水还是水,没有人烟、没有旗帜,什么都没有。
搜索的骑兵走得很慢,随时做出一个转身逃跑的准备,不过他并没有再行催促,拥有可以及远的火器,这种小心是很有必要的,大火没过了战马的小腿,若是步卒,根本连行走都很困难,水攻的效果很好,即便不能全歼,给予敌人重大打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按照时间推算,骑兵们应该已经接近了胸墙,阿里海牙发现,他们的速度在加快,马蹄子拍打着地面,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每个人都紧紧勒住缰绳,却没有拔出弯刀,竟然就这么冲出了视野之外。
不见了。
见此情形,一干将校俱是面面相觑,阿里海牙也是大惑不解,很快,一个百户模样的骑兵又从远处跑回来,不停地朝他们招手。
“前方不见敌人!”
蒙古骑兵有一套自己的手法,用于传递消息,脱温不花将那个百户的意思翻译出来,惊诧地望着他。
“走,瞧瞧去。”
阿里海牙推开众人,跳上自己的战马,唬得众人赶紧跟上,脱温不花招招手,一个整装待发的骑兵千人队越过他们的身边,抢先冲向宋人的营区。
等到阿里海牙带人赶上来,那支千人队已经散开去了远处,没有听到令人心惊的那种枪声,更没有发现宋人标志性的红缨,眼前只有白茫茫的大水,以及水面上飘浮着的木头、树枝、麻袋等等杂物,表明这里的确曾是宋人的营区。
“人呢?人呢!”
脱温不花圆睁着双眼,对着空气怒吼,更多的人则是不敢相信,三天前他们分明还看到宋人呆在矮墙后头,无数的人影聚集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难道当真被大水给冲进了海里?
上千骑兵发疯般地四处寻找,直到跑到海边,连一具尸体的影子都没发现,阿里海牙一言不发地登上海岸,突然看到了令他动容的一幕。
脚下的这片土地,硬得就像一整块岩石,大水在上面根本呆不住,如果说前头的水能没掉小腿,这里的水最多也就淹过脚面,宋人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泥泞变成了硬地?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在离他不到三十里的海边,筑起一个坚硬的码头?紧接着,那些深入海湾中的栈桥,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打碎。
宋人逃了。
如今他们才是这片小小尖角上的主人,阿里海牙呆呆地看着那几条栈桥,突然间有个不寒而栗的想法,终于用不可抑制的声音叫了出来。
“脱温不花,让你的人向前搜索。”
向前,那不是跳海里了么?脱温不花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阿里海牙的马鞭子“啪”得一下打在他的铁盔上。
“转向,转向,前出十里,不二十里,三十里,直到把马跑死,或是找到宋人。”
“快去!”
蒙古骑兵没有机会把马跑死,离着鞑子大营不到十里的一条直线,将这个尖角区域拦腰斩断,从暹罗湾一直延伸到北部湾,长达三百余里。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