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国的都城叫做“毗闍耶”,被阿里海牙征服之后,嫌名字不好听,直接改为了古汉名“象林”,也是荆湖占城行中书省的治所,由行军万户孟之绍领五千新附军镇守。
这座城池位于昆河的下游,出海口离着大概在一百里左右,河口三角洲一带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适于耕种,两岸周围布满了郁郁葱葱的稻田,田里所种的就是闻名暇迩的“占城稻”。
这种稻谷的耕种历史已经有上千年了,早在汉人拥在此地时,便是主要的农作物,可惜由于隔得太远,无法进行有效的统治,最终还是与母国脱离,成为了历史的遗憾。
“真是个好地方啊。”
正月下旬,孟之绍只穿了一件短缚,不但感觉不到寒冷,脑门上反而微微渗着细小的汗珠,倒不完全是热的,从北部湾方向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暖意,农田的第一茬庄稼已经钻出了泥土,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而此时的荆湖,田里除了霜还是霜,大伙能做的就是闲得生事,或是被官府派了差役,去修缉河堤、堰口以备来年的水患。
可在这里,只要有把子力气,勤劳肯干,华夏人可以把脚下的土地种出花来,一年满打满算收上四季,天哪,那会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为此,他根本舍不得召集民夫,另可让自己的手下去修补城墙。
如果以汉人的标准来看,脚下的这个所谓都城,也就是中原的一个土围子,不要说与岳州那等高城大邑相比,就是寻常的一个县城也差得太远,整个城墙的高度还不及一个禁军标准的大汉,寻常的军士只需手一伸就能够上墙体,这样的城墙,哪里挡得住自家的大军?
有鉴于此,在他接管象林城之后,便带着人日以继夜地开始修筑城墙,作为原来的宋军,这种防御的思想已经浸入了骨子里,哪怕改了个名号也无法撼动分毫。
此刻他的脚下就是如此,在原本土墙的基础上,以外围为依托,重新筑起一道新墙,没有烧砖就命人去山里凿石头,左右这个国家的人口不在少数,尽可以调遣得。
他手上的新附军每个军士都押着至少十个以上的本地人在干活,除了每天给两顿吃食,让他们有力气做事,基本上不必付出什么代价,比起中原要轻省许多,这也是阿里海牙默认的结果,与其让新占之地的人无所事事,整天想着复仇什么的,还不如让他们动起来,消耗掉多余的精力,至于死活,谁会在乎。
而在城外,那些阡陌纵横的绿色方块中,来自于荆湖两路的民夫,正在精心地伺弄着庄稼,按阿里海牙的计划,只要种上三年,这些土地就可以分给他们,诱惑不可谓不大。
三年,孟之绍的神情有些恍惚,自己来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有大半年了。
“万户,万户。”
听到手下的叫声,孟之绍在一瞬间恢复了神态,肃容问道:“什么事?”
“上回那位黄先生又来了。”
“在哪里?”
“官邸,属下是悄悄将他们接进去的,没有什么人看到。”
“他们?”
“他还带了一个人来,说是万户的旧识。”
喔,孟之绍生出了一丝兴趣,对方早就明确了身份,可在他看来,不过又是劝降的老一套,虽然阿里海牙给了他充分的信任,整个占城几乎由他一言而决,可难保不会派人暗中监视,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以免落下口实。
匆匆回到城中的官邸,来人已经被安排到了偏厅,孟之绍脚步不停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着饮茶的黄震。
“黄先生。”
黄震站起身朝他一拱手:“孟钤辖,别来无恙。”
这个旧时的官职让他面色一沉,却也没有说什么,打过招呼,他便看着厅中另一人,对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具,看不清面相,也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到来,只是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
“越窑青瓷,君山银针,都是好东西啊。”
说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孟之绍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阿......阿兄?”
离着象林县城百余里的海岸线,由于宋人的水军时时侵扰,原本那些靠着出海捕鱼过活的当地土人,全都被迁往了内陆,要么放下桨撸拿起锄头种地或是被征发去山里运石头,要么,就将渔船开进江里,靠着昆河里的水产,多少也能糊个口,毕竟他们不吃,那些从遥远的南方过来的凶人也是要吃的。
沿岸既然清空了,也就失去了防护的意义,可是要时时防着宋人的海船登岸,上千里的海岸线下来,就算他将所辖的五千军马全都撒出去也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只能是重点防御,时时沿线巡逻,并在高处设置了干草或是柴火堆,以备警戒之用。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一伙巡骑,五名新附军沿着昆河一路行来,在出海口附近折向上,从海岸线的方向转一圈,直到回到城池,这条路他们走了大半年,每日都是例行公事,哪怕在看到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大船也是一样。
民船与战船还是有区别的,哪怕在激战正酣时,双方的商业往来也从未中断过,来自各国的行商几乎每天都会到来,求_购岛上最主要的一种产出......稻米,直到阿里海牙下令禁海。
“那是宋人的船么?”
这些转变身份才一年多的新附军还不太适应将宋人与敌人联系到一块儿,可是旗帜换了,官衔换了,称呼礼节也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