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当初,元人以某家父母相挟,为全孝道,不得已才入了毂,这十多年来,虽然送了些消息回去,可并没有做危害乡梓,危害大宋的事,如果这一回,不是陈三逼得紧,某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黄震的脸上有些凄然,却没有太多的惶恐。
李十一沉声问道:“那陈三,究竟驱使你做何事?”
“过海,他让某安排他随粮船过海,去往安南之地。”
李十一同陈允平对视了一眼,原以为,陈三的地位不如黄震,没想到,他才是领头的那一个,那岂不是说,这一次的钓鱼,变成了打草惊蛇?
黄震大概是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解释道:“元人的安排,是以州县为邻的,陈三与某同为衡州人,他原是在岳州从军,高副使兵败洞庭湖,坐镇岳州城中的文武没了指望,便开城降了元人,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被元人相中,以家人为质,潜入衡州成为细作,某在见到他之前,也是素不相识的。”
“这等人,在荆南路撤下来的百姓当中,多么?”
黄震想了想,摇摇头:“不会太多,譬如陈三这等人,早年投军在外地成了家的,只怕万中无一,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挑出这么一个白丁,做事毛躁,性子又急,胆子还不成,真要都是这等人,如何成得事?”
原来如此,李十一顿时心中有了底,无论此人是不是真心有悔,都未必没有利用之处,毕竟,他的家人全都在此。
“他想要过海,是传递消息与阿里海牙么?”
“正是,陈三拿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没有说与某听,不过听他的口气,颇有些得意,似乎立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劳。”
李十一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陈三不过是个普通作工者,能接触的都是经过过滤的,他并不认为对方真有这种能耐,反而是这位县丞,才有可能,因为他掌管着澄迈县的出海口!
“你这一刀倒是痛快了,可线索也因此断了,元人如你这般者,在岛上还有多少人,却让某去找谁问去?”
黄震被他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赶紧接过:“是某莽撞了,如蒙不弃,愿为主事驱驰,戴罪立功。”
他的爽快,让李十一的笑容更盛,其实陈三什么也没有透露,或者说是还没有来得及透露,现在黄震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他能合作,总比没头苍蝇似地乱撞好,既然是元人一手培养出来的,对于元人的一些切口、做事手段,肯定不陌生,一定能帮得上忙。
“既然你有意,那某便不客气了,就从衡州的户籍开始吧,每个人都要过一遍,人手不够,某来调配,不过你的身手不错,会有些必要的手段,希望你能明白。”
“罪人不敢,但请主事示下。”黄震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李十一这才打出一个手势,从两厢涌出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持军用制式弓弩,看这架式,只要稍有不对,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黄震表面上还算镇静,实则手心、背上全都被汗湿了。
他被机宜司的人解去了厢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资料,既有录入手柄的,也有手写的原始凭证,两相对照,一个个加以排除,以他十多年的胥吏生涯,再加上对元人的了解,至少衡州的户籍当无一遁形。
至于其他的州县,还需要别的法子,毕竟这里头涉及了五十多万人,不是他这点人手啃得下来的。
“想不到,真是他。”从头到尾就一直没有讲过话的陈允平,同样冷汗迭出,一个身手不错的元人细作,就在自己的身边,以他的地位,可是能直接接触抚帅的,万一那个时候发难,就是百死也莫赎。
经历了这种事,他第一次对于机宜司这种半地下的组织,产生了一丝好感,不过面上依然忧心仲仲。
“此人当真可用么?”
“权宜而已,等他揪出元人的细作,与那边也就断了干系,会比这里的百姓还要忠心。”
李十一一脸的淡然,无论黄震做出多大贡献,都不可能再进入核心圈子了,这同样是制度。